小梅被问得一愣,回想起离开私宅前,朱希忠说的那一番话——
离歌笑一脸萧索地喃喃自语“十年之约,到了。”转而缓缓看向朱希忠,后者似是知道他已明了,肯定地点了点头。离歌笑缓缓点点头,起身向朱希忠拱手一礼“朱大人,告辞。”朱希忠似乎觉得理所当然,随意地摆摆手。离歌笑转身向外走去,燕三娘和柴胡见状,匆匆忙忙地向朱希忠施礼告辞,小梅最后,向朱希忠歉意施了一礼,欲转身追上已渐走出院外的三人。
“梅花牌的事。”朱希忠合目依在交椅靠背儿上,但这话显然是跟走在最后的小梅说的“还是先放放。”声音不大,小梅却听得分明,一时无措,愣愣地看向似已合目安睡的朱希忠。
已出了院子的柴胡探头看向院子里“哎,娘娘腔,磨蹭啥呢,走啦。”
“哦,来了”小梅恍然回神,又看向仍旧没什么反应的朱希忠,好像刚刚那一番话根本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想了想,转身向院外走去。
就在小梅转身的一刹那,朱希忠缓缓睁开了眼,余光瞥见,小梅向外走的身形不经意地顿了一下,继而快步走出了院子,嘴角忽而带了一丝笑意。
想到这儿,小梅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还是先不要说了吧。”说罢,看了看身旁的燕三娘和柴胡,最后惴惴地看向离歌笑。因着牵扯了小梅的母亲,燕三娘和柴胡不好随便发表意见,便也都扭头去看向离歌笑。
离歌笑若有所思地盯了小梅一会儿,略垂了眼帘,语气淡淡道“恩,你说的对。”却到此止住,没了下文。
燕三娘有些耐不住性子,推了沉默着的离歌笑一把“喂,怀远侯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又说他一定会来找你,趁这个机会把梅梅的事情问清楚了不挺好。”离歌笑听罢,只抬头默默地看向燕三娘,但思绪似乎还没有转过来,仍旧没有接话。
小梅皱眉看了看沉默的离歌笑,转过来耐心地向燕三娘解释道“燕姑娘,我是这样想的:一来,朱大人说过,这牌子在常家,只嫡系女子才有权使用,按理,怀远侯是不能插手的。你刚刚也听了,黑梅暗枭规制严明,咱们贸然问他,很可能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忆卿现在是新一任坤主,大局未稳,而且,这事儿,她应该还不知道,这时候告诉她,我怕会让事情更乱。再者,如今又有了这个婚约,只怕更是个大麻烦。牌子的事儿,我想最好还是先放放。”想了想,一笑“或许,这牌子,只是碰巧被谁放在了妆奁里,连我娘自己都不知道呢。”
“不会。”离歌笑似乎把什么想通了,看向小梅,语气笃定“绝不是碰巧,而且,那块牌子背后,一定与平顺甚至那个针对常家的神秘组织有很大关系”听得这样说,小梅三人很是惊诧,一时间,几人又都有了些愁容“不过”小梅、燕三娘和柴胡见离歌笑似有他意,皆看向他“我同意小梅的想法,现在把事情说出来,不合时宜,一来,还有个大事儿要准备;二来,这么早把消息放出去,很可能打草惊蛇,还是先静观其变吧”想了想,又道“我相信,日后,一定会有个机会,让我们把这件事情弄清楚的。”说罢,微笑着看向燕三娘几人,后者皆点头,表示赞同。
时隔一天,小梅跟离歌笑几人说了一声,便动身去戏班。刚从永定门进城,便见有锦衣卫开始沿街清道,小梅被迫让道一旁,路边的人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只闻得周遭起伏的窃窃私语,不一刻,四下已都安静下来,人头,皆望向永定门外。又等了几刻,方才隐隐听得些声响,自门外渐行渐近。小梅侧耳细听,分辨出,有马蹄踏上官道后,铁掌与石板路的撞击声;有车轮碾压道上时,于轮轨中不住契合的咕噜声;有着硬质皮底高靴,踏落于地时万人如一的脚步声;这其间,还夹杂着旗帜于风中波澜飘动的滚滚旌浪声,以及,那愈见清晰的礼乐。小梅眼见着,仪仗队进了永定门,撩眼望去,为首一对令旗,之后是二对清道,幰弩一张,刀盾八对,弓箭十八副,金鼓旗一对,画角十枝,花匡鼓二十面,扛鼓一面,金钲一面,锣二面,板一串,笛二管,戏竹一对,大鼓一面,板一串,杖鼓八面,笛四管,头管四管,另随一对缝引旛,一对传教旛,一对告止旛,一对信旛,以及吾杖一对,仪刀二对,立□一对,骨朵一对,斧一对,戟八对,槊八对,尾以一把麾,一把幢,一把节,三对响节,一把红销金圆伞,一把红圆伞,二把红曲柄伞,二把红方伞,四把青圆扇,四把红圆扇,四匹诞马,一箇鞍笼,另间抹金银马杌一箇,拂子二把,间抹金银交椅一把脚踏全,间抹金银水盆一箇,间抹金银水罐一箇,浑抹金银香炉一箇,浑抹金银香合一箇,红紵丝拜褥一条,红纱灯笼二对,(耽去耳改鱼)灯一对,账房一座。
小梅一列列看去,知道是郡王仪仗,料想这便是常氏姐妹的父亲,怀远侯,常文济,不禁愈加关注起来。待看到车辇旁,一个身着戎装的护卫经过时,发现正是那次,常忆卿假扮的郡主府护卫,明知这次必定不是,但仍下意识地诧异了一声“嗯?”。此时,周遭已没人敢说话,礼乐也皆往前面走远了,这一声愈发明显,那护卫立时向他这边看来,小梅一惊,慌忙捂了嘴,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