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愣愣地摇摇头,常忆卿侧头看向窗外隐约稀疏的月光,神情陷入了回忆:离歌笑三人,已由十几名锦衣卫押着,往承运殿西偏门走去,此时,气若游丝的常初雪,慢慢侧了头,温柔的目光,遥遥望向,已渐行渐远的离歌笑,残存的左臂柔柔抬起,拼命将手,伸向离歌笑缓缓离去的背影,那双充斥着柔情的水目,徐徐透露出,满满的留恋与渴望,以及那未曾示人的热情与欢愉,一时间,两颊竟也幽幽渲染了淡淡红晕,一如少女的初恋情怀。常初雪这一举动,被不经意回头的燕三娘看在眼里,急唤离歌笑,就在离歌笑刚有些回神,茫然回头的刹那间,常初雪眼中瞬间失去了全部光彩,渐合的眸子里,似乎还有些许未了的遗憾,左臂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巾帼飘散,脑袋沉沉地向后仰去。常忆卿描述得很是细致,像是固执地强迫自己再回忆一遍,没有人比她懂得,常初雪最后的执着意味着什么;也只有她会理解,常初雪为何至死还仍旧执着着。或许,常初雪这些年的执着都只为了今日,也或许,为着今日的这番执着,是早在她九岁那年便种下了的。小梅听得也满是伤感,与初雪虽相交不深,却也感受到了她对离歌笑的那份,沉重到有些压抑的情感,可他不明白的是,常初雪既至死都饱含对离歌笑的牵挂与不舍,又为何会想让离歌笑杀了自己,要知道,能够让离歌笑失去理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难道她是故意激怒离歌笑?她既这样爱着离歌笑,如何不愿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反倒要这般兵刃相见,不死不休,既让离歌笑在她生前心怀怨恨,又于她死后留有更多的歉疚与懊悔。想到这里,小梅心中不禁涌起诸多迷惑,常初雪最后与他说的那番话,又令他感到,这些变故的背后,隐藏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时,他不想,却又不自觉感到,这些秘密,与母亲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更令他困惑,又不知要不要问一问常忆卿。沉思片刻,决定先放一放,毕竟,平顺县的事还没解决,离歌笑那边又受了这般重创,实不好把自己的私事牵扯进来,让整个形势再复杂一层。
小梅见常忆卿仍旧沉溺于往事,不想她深陷于此,有意把话岔开“今后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陈青他们。”
常忆卿看向小梅,语气淡淡道“平顺县前几天便拿下了,人都先解送山西按察司监候了,昨儿晚上是打给朝廷来的人看的,姐姐派我去,只为保万全,以防不测而已。刚刚我已跟陆伯伯商量好了,明日午时,先将陈仿等人枭首示众,过几日便押送陈青和陈凤回京,你们也要一块儿回去。”
“你你真要杀了他们?!”小梅吃惊地看向常忆卿,语气有了些焦虑。
常忆卿瞥了小梅一眼,语气轻蔑道“不然把他们放家里供着啊?”
“不是”小梅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更加焦急“我是说,在平顺的那些天,你也都看到了,陈青他们,是被朝廷逼上山的,只是为了活命而已,罪不至死啊。”
常忆卿狡黠地看向小梅,笑容诡异,语气略带圆滑地道“是不是罪有应得,从来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而且,我也从未说过要放过他们。”
小梅听得这话,打量了常忆卿许久,忽然忍不住扑哧一笑,边笑,边语气笃定道“这话若是郡主说的,我倒真有些担心,你么”说着,抿着嘴,笑而不语。
常忆卿见如此这般竟镇不住小梅,嘟哝着嘴,斜眼视之,语气微怒中略带点儿沮丧“怎么,瞧不起人呐!!”遂又自顾自地道“我是没姐姐那样的气势,可也是说到做到的!!姐姐亲自来潞安府,就是要把陈氏一网打尽。”一边说,一边很正经地看向小梅,表示自己是很认真的。
小梅见常忆卿这副模样,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微微一笑,语气更加自信“你还别提郡主,虽然她把我们都抓了起来,可是我相信,郡主绝不是要将陈氏赶尽杀绝,她是要彻底救他们。”
“这话怎么说?”常忆卿听得这话,好奇地看向小梅。
小梅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没什么特别有力的证据,面色有些为难,微微皱了皱眉头,一点点分析起来“要说明显的证据,我也没怎么发现,只是觉得,当真要赶尽杀绝,以郡主的手段,无需这样大费周章。况且,你俩互换身份后,在平顺县呆的时间并不短,那天看她顷刻间便解决了王鹰和石隆,我想以她的身手,想要谁的命,可以说是探囊取物,轻而易举,根本没必要隐藏那么久,还去和陈青谈什么条件。再者,你也说了,昨天那仗是打给朝廷看的,无论郡主是依旨行事还是自行决断,若目的是斩草除根,根本不需要把人再押回京里去,路途遥远不说,还难免夜长梦多,反多了许多累赘。”
常忆卿的神色,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认真倾听,逐渐转为不自觉地欣赏,待小梅说完,细细打量了他片刻,缓缓点头,语气带了些肯定“其实,你并不比离歌笑差,有时候,反比他多了些心细如尘。”
小梅听得常忆卿的夸赞,微微有些脸红,略低了头,腼腆一笑,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我哪儿比得了歌哥。”
常忆卿侧了头,语气飘渺道“离歌笑是很聪明,遇事灵活,随机应变,可也正因长年的分析判断,令其过分信赖他那自认为永远正确的头脑。可你不同”说着,看向小梅,温尔一笑“你懂得如何将心比心地去感同身受。”说罢,又侧过头去,语气一时有了些惆怅“比如对姐姐,他还不如你懂得多。”
“其实,我看得出来,歌哥很关心郡主的。”小梅听得心里有些难受,试图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