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似乎没明白,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迷惑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名字的事情啊?”
常忆卿忽然意识到,苏樱还在一旁,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道“哦,是这么回事,其实,我也叫小梅,常小梅,忆卿是我的字。”转而撅了嘴“就因为你那个表弟,给自己起个艺名叫小梅,我让他改回贺云虎去,他就生气了”见苏樱并没有太多惊讶,好像很了然的样子,好奇道“苏樱姐姐,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叫小梅么?那明明是个女子的名字么。他一大老爷们儿,干嘛非要叫小梅呢?云虎听上去多好。就说他长得娘点儿,或者说是为了唱戏,那昆山的魏良辅,也没给自己起个跟花儿似的名字啊?”
从常忆卿开始这一连串的唠叨,众人就已经有些忍俊不禁。其实,离歌笑三人与小梅相处了这么久,倒也没真正深究过他名字的问题,只当那是个唱戏的艺名,有时也拿名字跟他开开玩笑,至于为什么要叫小梅,没细想过,也没问过,如今被常忆卿这么一问,也都好奇起来,看向苏樱。
苏樱见几人都看着自己,一时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温柔地一笑,解释着“其实,‘小梅’是表弟娘亲,也就是我舅母的名字。”
常忆卿一愣“那是他娘亲的名字?”
苏樱柔柔一笑,点点头“恩,听外公说,舅母,在表弟刚出生的时候,就带他离开了村子,所以表弟自小,只跟他母亲一起生活过。”一时黯然“不过也听他说,舅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想,表弟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是想纪念舅母吧。”见常忆卿有些愧色,忙安抚“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常忆卿又有些奇怪了“你怎么知道?”
苏樱很是歉疚地低下了头“其实,都怪我。。。。”
回忆起白天众人刚从密道里出来,乡亲们各自回去,小梅几人正准备开始收拾被弄乱的院子,苏樱将儿子交给梁妈后,和小梅一起,想先把祖宗牌位放回神龛。苏樱将包裹着祖宗牌位的垂曼布完全打开来,与牌位一起的,还有一个精致的妆奁。小梅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妆奁,惊喜地拿起来,打开来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只是有些散乱,而且,有的簪子和镯子也断掉了,被胡乱地堆放在里面。梭纽也断了,盖子与盒身分了家,小梅不知,打开时差点儿给掉到地上,一时惊愕,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哀伤。苏樱在一旁看着,好生愧疚。
苏樱歉疚地向小梅道“对不起,表弟,都怪我,我把乡亲们带进石室后,想起,这是你最宝贵的,回来拿的时候,听见好像有人闯进来了,我一着急,就掉地上了,等过几天,我去找人看看,看能不能给修好。”
小梅抬头看向苏樱,心里一酸,宽和一笑,劝慰道“表姐,别这么说,那天那么危急,你还想着,把这个拿出来,我已经很感激了。要是,你因为这个出了事,我才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还好你没事,只是一个妆奁而已,哪里就比人的生命宝贵呢。”
苏樱一边回想白天的情景,一边叹了口气,道“虽然表弟这么说,可我看得出,他还是很心疼的。”
常忆卿两手托着腮帮子,嘴里还嚼着,嘟嘟囔囔地道“那妆奁也是他娘亲留给他的么?”
苏樱点点头“恩,表弟,一直很在意那个妆奁,今年送外公棺椁回来的时候,我就看他拿布,仔仔细细地包了好几层带着,回来后,也是放在,舅母原先住的那间屋子里,谁也不让动。这次给摔坏了,他一定很难过。”
常忆卿放下两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又加了些菜吃,一边嚼一边道“可他自己不也说,人命比那东西重要么,那还躲在屋里干嘛?”说着,被正端着碗的燕三娘用脚踢了一下,意识到有些不合时宜,瞥了眼还是一脸内疚的苏樱,嘻嘻一笑,开解道“苏樱姐姐,你不知道,那小子,可能是真心疼他那东西,可在我们赶回来的路上,他最担心的还是你,那东西,他连提都没提。我想,你要是因为那妆奁出了事,他宁可那东西给毁喽,到时候,我肯定他更难过~”
苏樱听了常忆卿的话,暖暖一笑“我知道,表弟他,一直是很顾家的。”
常忆卿赶紧顺势给苏樱加了一筷子腌肉烩菜,甜甜一笑“所以说啊~~你就不要再担心他了,我们先吃,一会把饭给他送过去不就完了。”
离歌笑与燕三娘、柴胡相视一笑,皆吃饭不语,吃完饭,便各自回房歇息。离歌笑、燕三娘和柴胡三人,住在了以前小梅姑婆住的那个院子里,与小梅和苏樱的院子相邻。苏樱则带人把自己和小梅住的院子里的那间正房给收拾了出来,让常忆卿住了进去。弦月当空,常忆卿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瓷罐子,悄悄穿过院子,进了小厨房。在厨房里找出江米,掏了三升,又找出晚米掏了多半升,将两种米搀和起来,放入竹丝脚箩,拿到右偏院的井边,打上一桶井水,在冰冷的水中,边浸泡边淘洗,且时刻观察,米的表面几道水裂纹的长短多少,待达到要求后就起水沥干。之后拿回厨房,倒在广口的勃篮里,以晾干表面水份,再放到厨房隔间里的碾子上,细细地碾成粉儿,将碾好的米粉儿收好,拿回厨房。灶上用大锅,大火烧开水,锅上架一木制蒸桶,上口略大下口略小,底是通的,内中底部安有活动的竹片制成蒸架,上尖下圆,上覆蒸布,以防止粉漏下,又能使锅中蒸汽较均匀地进入蒸桶之中。看了一眼磨好的粉的水分,又掺和了少量的水,这才用大碗盛好粉,把粉均匀撒入桶中,慢慢地上到了桶口。趁着蒸米,常忆卿将小瓷罐子打开,凑在罐子口闻了闻,微微一笑,拿起勺子掏出一勺,原来是腌渍的梅花干,每一片梅花瓣都很完整,虽然水分尽失,但色泽如新,如同刚刚摘下一般。舀了几勺放入石臼里,细细碾磨,直到花瓣尽碎如尘粉,这时候米也蒸好了,常忆卿放下捣锤,将蒸桶拿下来,放置一旁,复又碾磨了一会儿花瓣,直至碎无可碎,熟米的温度也不再滚烫而转为温热。因着不是在南方,场地有限,所以只能将米倒进一个更大的石臼里,在右偏院找了个结实的地方,垫了厚厚的布,又拿了一个砸面用的石锤,上下反复打在熟米上,打一会儿,再将打散的米又团到一起,接着打,直至打得稍微有了些韧性后,回到厨房,把研磨花瓣石臼和小瓷罐都拿了来,将碾碎的梅花粉儿在打糕的间隙撒到米团上,一边打,一边撒,其间还撒了些整花瓣,打到米团已经有了些硬实的感觉,打上去已经有些费力的时候,熟米团便已经成了粉红颜色的年糕,质地莹透,色泽匀润,零星的、未完全打碎的梅花瓣散落其间,玲珑可爱。常忆卿把大石臼拿回厨房,将打好的年糕从大石臼里挖出来,放在案上,用手揉了揉,然后用擀面杖擀开些,留有半指宽的厚度,用刀细细切成了长、宽、高皆半寸多的方块。找了一个食盒,用切好的梅花糕四个一组,摆成十字型,并交叉着垒落起三层,如此垒了六组,五瓣儿一心的梅花图。盖好食盒,端了出去。走到小梅的房门前,看见灯亮着,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