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苒突然笑了，轻轻拍了拍刘昊的脸：“早该去面对的，因为那是我应该面对的。”

“过于依赖你，只会让我脆弱。”

刘昊怔住了，他太过于执着，迫切的想要保护爱的人，想要保护好。

“就算脆弱，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丁点磕碰。”

刘昊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的，也许是眼前的子苒，也许是远在天边，始终想念着的那个女孩。

子苒摇头，她心里清楚，他的温柔就是过强的控制欲，一切都想面面俱到。

“我想要坚强，是因为我也希望你可以依靠我，因为我爱你啊，哥哥……”

刘昊起身，想要走开，却停了一下，亲了一口子苒有些老去的面庞。

“嗯，你一直是我可以依靠的女孩。”

。。。

子盈趴在门口偷听，心里嘿嘿的傻笑：“老夫老妻了，还那么甜蜜。”

刘昊突然打开门：“刘子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子盈吓了一跳，老爹就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子盈眨巴眼：“老爹，先不管这个，你是怎么依然这么年轻的啊，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时间在你的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我一个朋友的爸爸年轻的时候贼帅，但现在依然秃顶变丑了。”

刘昊拍了拍她的小脑阔：“也许是你老爹我得到了时间女神的宠爱也说不定呢？”

子盈蹦蹦跳跳的跑开：“得了吧，天天时间女神……鬼知道是男是女。”

刘昊没有回答她，却自己始终知道，时间……一定是一位女性。

她伟大而执着，倔强而孤独。

刘昊并不担心，因为再漫长的时间，也有人陪伴。

就和他现在陪伴着子苒一样。

。。。

又是很多年过去，子盈结婚生子，子盈的孩子也有了十几岁的样子。

刘昊静靠在窗边，看着莎士比亚的文学选集，他现在经常想办法消磨时间。

“老公，吃饭了。”

子苒轻轻敲门，她现在真的老了，变得和其他的人没什么两样。那种美到极致的气息和脸蛋，如今也只能从气质上看出一点痕迹。

刘昊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年轻。

子苒微笑着：“孩子们也都在。”

刘昊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在她的脸庞轻轻一吻。

子苒捂着脸：“别这样，真的老了，不好看了。”

刘昊笑了下：“依然很美。”

子苒捂着胸口，那也是一如既往的甜蜜与幸福。

子盈的丈夫是一个看上去很柔弱的男人，说话很小声，但是浑身有着一种高级知识分子的书卷气。

他看见刘昊，低下头打了声招呼：“先生。”

要他和子盈一样叫这样看上去比他还年轻的人爸爸，实属有些难为人。

子盈看着刘昊，情切的呼喊着：“爸爸，又是一年没见了，想我吗？”

子盈的孩子跑过来，抱住刘昊：“姥爷，等会陪我打游戏。”

刘昊一一应答：“好。”

。。。

一家人在餐桌上短暂的相聚，子盈现在人在外地，很久才回来看一次刘昊和子苒。

但刘昊知道，她一直爱着自己的父母。

只是迫于生活的无奈罢了。

子盈吃着饭，突兀的问了一句：“爸爸你是不是妖精变得？”

子盈的丈夫差点没把饭喷出来，子苒也是怪怪的看着子盈。

“这孩子，嘴里没谱。”

刘昊顿了顿：“也许吧。”

子盈的孩子傻笑着：“姥爷要是妖怪变得，那该有多酷啊。”

子盈笑道：“要是我们一家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爸是我儿子呢。”

子苒有些生气，但依然没有大声呵斥她：“这孩子，稍微尊重下你爸爸不行吗？”

刘昊拉住子苒的手：“好了，她不也只是开个玩笑吗？别凶孩子。”

子苒这才坐下：“你就是宠她。”

刘昊轻轻摇头，看着子苒，笑而不语。

子苒吃着饭，手却紧紧和刘昊握着。

。。。

刘昊没有细算时间，但日子过的确实快，子苒已然白发苍苍，而刘昊依然如同少年。

子苒有一天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突然脑袋一晕，就倒下了。

刘昊把她背进医院。

子盈听到后，急急忙忙的跑来看望。

就看见刘昊在和医生聊着什么。

“病患是你什么人？”

“妻子。”

“小屁孩少拿你奶奶开玩笑！我最后再问一遍，她是你什么人？”

“妻子。”

“。。。”

子盈慌慌张张的跑来：“我是病患的家属，她是我妈妈。”

医生瞪了一眼刘昊，告诫子盈：“管好你儿子，满嘴胡话。”

子盈拉着刘昊：“爸爸……你现在这样……”

刘昊看着她：“子苒有了脑癌，好像是恶性。”

子盈如同晴天霹雳般矗立在走廊过道。

“走吧，爸爸，最后再看看她。”

刘昊领着子盈，来到子苒的病床房。

“子盈来了。”

子苒慢慢转头，脸上苍老的不成样子，但眉宇间的温柔和文静依然还在。

“最近怎么样啊？”

子盈有些难受，她强忍泪水：“还好还好。”

子苒笑道：“那就好，你去忙吧，你爸爸在跟前，出不了事的。”

子盈点点头，冲了出去。

刘昊看见她的泪水已经压抑不住了，转过身的瞬间就喷涌而出。

只是她没有出声而已。

刘昊缓缓坐到子苒的床边，握住她苍老的手。

子苒又突然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要死了……”

刘昊温柔的笑着：“说什么傻话。”

子苒看着刘昊：“我能感觉到的。”

刘昊也不再隐瞒：“嗯。”

子苒扭过头去：“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空洞冷漠的不像是人间的人，你把我的父亲杀死了。”

刘昊默不作声。

子苒继续道：“人只有在老了以后才能看清那么一点原本不清晰的东西，快要死掉的时候才能真正看见。”

子苒的眼角蓄满泪水：“你从没爱过我。”

刘昊摇了摇头，算是否认。

可眼中的空洞已经藏不住了。

子苒的手攥紧了些：“度蜜月的时候，你发现我睡不着，轻轻地拍着我，哄我睡着……每一次都是我要求你，你才答应和我。”

“我嫌弃你不怎么照顾子盈，你第二天就把我干的活解脱了，我甚至一瞬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温柔，细致到了极致，但你从没说过一次爱我。”

“我快要死了，我只想听你说一句，我爱你。”

刘昊沉默着。

他确实不爱子苒，都是补偿罢了。

子苒喘着粗气：“你……你果然……”

刘昊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

子苒慢慢闭上眼，嘴里呢喃着。

刘昊察觉出不对劲，狂拍铃声：“医生！医生！”

刘昊把脑袋凑过去：“苒苒，你别真的就这样走了，起码要等到子盈在的时候啊……”

子苒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

“没关系的……就和我年轻时一样……我爱你，就算你不爱我……”

“我依然爱你啊……我的哥哥……我的丈夫……”

刘昊轻声呼喊，但已经没有用了：“苒苒，一路走好。”

子盈冲进房间，但没有见到她母亲的最后一面。

“妈妈！”

子盈哭的嘶声力竭。

刘昊轻轻吻上子苒的额头。

“晚安。”

子盈看着闭上眼的母亲，哭着问道：“她最后说了什么……”

刘昊看着她：“什么也没有，你好好过日子，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以后你也不用找我了，她走了我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停留。”

子盈硬咽着：“她直到现在也没说过我不是她的孩子吗？”

刘昊扭过头看着她：“你知道了？”

子盈点点头：“没人能把秘密守一辈子，但她做到了，她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我在你们出去散步时看见了我的领养证明。”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提过，但你们也没提过。”

刘昊沉默一阵：“那东西本来她要扔的，但我考虑到你的出生证明需要用到，所以你成年办理身份的时候我才丢掉。”

子盈抱了一下刘昊：“谢谢……爸爸。”

刘昊笑了：“照顾好自己孩子吧，只能比我们爱你更爱他才是。”

“生命就在于传承……”

刘昊抹去子盈的泪水：“永别了。”

子盈晃神，再望。

父亲和母亲都消失了。

恍若梦境一般，如梦幻泡影。

。。。

白色长发的男人坐在一处空荡荡的白色空间内。

把玩着头发，长相平平无奇。

他的眼睛不知望着哪里。

开口只道：“有趣的灵魂，暂时不送去轮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