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年秋,术赤王爷奉成吉思汗之命,东征额尔古纳河与根河上游大小几十个尚未服从汗国统治的林木中部族,他这一去,带走了萨巴尔所部9支狼薛铁骑的8支千人队。自125年南下与西夏一战,萨巴尔遭受重矢穿腹之伤,乃至建国后很长的一段时光他离开了一手建立起来的狼薛铁骑。但是作为汗国的刀锋,他的骑兵们不能歇,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萨巴尔的狼薛帅蒙古王是架空的。
这段安逸的时光里,萨巴尔把心思全都投放在了蒙古文字上面。此时,这个新兴的草原帝国正悄悄酝酿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危机,以大国师通天巫阔阔出为首的神权一派,开始肆无忌惮的疯狂扩张他们的牧场与军队,连成吉思汗的两个弟弟的领地都遭受了掠夺,哈撒儿王爷甚至被抓去严刑拷打了一夜。
这一天傍晚,阿依奴莎煮了香喷喷的奶皮子,萨巴尔穿了一件刚刚换洗的靛青色粗麻蒙古袍,蹲坐在大帐主座的台阶上认真的翻阅满是蒙古文的草纸册。不停忙碌的阿依奴莎则满脸的忍俊不禁,因为他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萨巴尔坐在座榻之下聚精会神的看书,他背后宽大的座榻上,则卧着枣红色的大公獒鬃虎,而鬃虎的背上则骑着他的儿子阿拉坦,更可笑的是两只巨大的獒爪还一左一右搭在萨巴尔的肩膀上。
冬天鬃虎脖子里的暗红色鬃毛极其浓密,看起来仿佛是一头狮子,它的头版之大,仿佛一口就能把萨巴尔的脑袋咬掉一半儿。鬃虎好像很好奇似的,不停的向下挺着大嘴巴看,它粗糙的哈啦声惊动了主人,萨巴尔把手中的书拿到左肩位置,侧头对它说:“你也要看?”鬃虎天真的歪了歪巨大的狮头,轻轻地耸了耸叶子般的大耳朵,湿润的大鼻头拱了拱他的手,貌似回应他的话。它微张着嘴露出一排雪亮而锋利的牙刀,那一刻在萨巴尔眼里鬃虎不是一只兽,而是跟阿拉坦一样天真的男孩儿。
说起鬃虎的来历,那是去年攻打西夏时,狼薛铁骑血战拿下了乞邻古撒城。城破时,乞邻古撒城的守将仁多莫阿以死相抗,死于斯金逐日的乱刀之下,与他一起阵亡的还有他的一头巨獒,那是仁多莫阿养的党项獒。当时所有在场的狼薛勇士都亲眼见到了,那头巨大的党项红獒向狮虎一样猛扑敌人的凶煞,将蒙古兵从马上扯下来,一眨眼功夫扑倒咬伤、咬死十几个人。最后死在了阿胡儿手下骑兵的乱箭下,那獒被射成了刺猬,还在往前扑。
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夜里,一头黑色的党项獒悄悄的摸进了蒙古兵的驻地,它趁蒙古人睡觉时,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营地里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最后众人合力用长矛打断了它的一条前腿,那獒一身长毛上沾满了血泥,已经站不起来了。
后来据俘获的西夏兵说,这是他们守城将军仁多莫阿养的两头獒中的母獒,公獒已经随主人殉职了,可能是母獒来寻仇。得知这个原因后,萨巴尔出面下令没有处死这头母獒,他命人把母獒抬进了一间土房子里治伤。可是那母獒太凶了,谁也靠不得边,根本无法上药。更严重的是,它不肯吃食,不肯喝水,一心求死。众人想破了脑袋,也没辙。
第二天夜里,母獒突然临盆,产下了血淋淋的5只小獒,可惜4只生下来就是死胎,仅有一只黄色的小公獒尚且活着。母獒挣扎着给它咬断了脐带,它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将那4只死去的小獒都吃了,这大概是犬科动物的天性使然。
母獒生下小獒后,勉强活了9天,死在了一天夜里。嗷嗷待哺的小公獒只吃了9天奶,它的母亲就离开了还没睁开眼的它。望着趴在母獒肚子上哀嚎的小獒,那一刻,萨巴尔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阿拉坦,它和他的命运是一样的,萨巴尔抱走了小獒,找了个下崽的母狗喂养它。
没过多久,在与夏军铁鹞子的激战中,他负伤九死一生,本顾不得小獒的死活了。可是两个月后,有一天阿尔斯郎突然抱了一只小熊一样的动物来看它,原来那小家伙就是那只命大的小公獒,此时它已经断奶了。一身深黄色的绒毛,黑乎乎的小嘴短的几乎与大脑袋分不开,它毛茸茸的小尾巴朝天卷着,只有吃食的时候耷拉下来,它粗壮的四肢像人的手腕一般粗,一对儿小眼睛黑的像珍珠一般。小家伙的到来,成了萨巴尔养伤期间最好的玩物。
后来,它特别能吃,几乎一天一个样,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比一般的牧羊犬大了,它的鬃毛也越来越长,胎毛底下新长出的毛越来越红,一岁时它的毛色已经变成了黑红色,萨巴尔给它起名鬃虎。鬃虎的体重比他还要重,阿拉坦经常骑在它背上满地跑,阿拉坦经常偷偷喂它好吃的,他们俩很早就成了好朋友。无论阿拉坦去哪,身边都有这头大狮子一样的巨獒守护着他。
阿拉坦最近跟阿依奴莎姑姑学会了一手编织小辫子的绝活儿,他现在是逮着什么长毛的东西都不放过施展才艺的机会。这不,把他阿爸的头上编了5条又细又长的小辫之后,又开始拿鬃虎的一头大长毛下手了,他还创造性的给大公獒脑袋上戴上阿爸的黄金战盔,他自己的腰里别着牛角短弯刀,骑着鬃虎在大帐里耀武扬威。但是有一件事是鬃虎不能容忍的,那就是每当阿拉坦无理取闹打扰阿爸做事的时候,鬃虎就会叼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出帐篷门口去,当然它是绝不会伤害到小主人的,阿拉坦每次都挣扎着反抗,他可从来不怕它,但无奈鬃虎小牛犊般的体格每次都是以阿拉坦的失败告终,很多时候动物具备人类绝对想象不到的智商与行为。
忽然座榻上的鬃虎甩掉阿拉坦,一股风似的从萨巴尔的头顶上窜了出去,它低着头掀起了挂帘钻了出去。紧接着营地里传来了隐隐嘈杂的马蹄声,仔细听还有女人孩子与狗的叫声,萨巴尔抬起头来的那一刻,两条眉毛对到了一起。
在鬃虎雷滚般的吼叫声中,阿依奴莎去门口查看的一刹那,险些被一个蒙古汉子撞倒,他不是别人正是阿尔斯郎将军。阿尔斯郎身着一身油亮的黑牛皮战甲,腰挂那把鹰嘴柄的直刀急匆匆的说:“王爷,通天巫的亲兵来了,他们正在圈我们牧场的马群,扬言要把几千部众赶出薛良格河牧场,还要!”
“还要什么?”萨巴尔问。
“他们扬言要带走你接受通天巫的审问!”阿尔斯郎吞吐着说道。
“他们来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萨巴尔放下草书本子起身问。
“是通天巫的三弟斡褚黎和六弟察哈尔道吉,估摸着有七八百骑兵,今晚我要大开杀戒了!”阿尔斯郎握紧刀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