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白音就煮了吃食,她还特意熬了好些奶,萨巴尔自从第一次喝这种奶时就感觉出了它的与众不同。它的口感与马奶和牛羊骆驼奶存在一定的区别,入口比较甘醇浓度也比较稠,它的颜色略显清白,这就是驯鹿奶。
林木中的猎民都有早起的习惯,他们必须得起早补充食物和准备狩猎用具。听白音说此次他们这一去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因此他们除了用精制的鹿皮口袋装足了几天的肉干和奶茶之外,白音还在雪橇上放置了好几张厚实的鹿皮毯子,其余的工具一应安置妥当了之后,白音把关驯鹿的栅栏打开了,她牵出了三头长角的驯鹿,并且给其中最大的那头脖子里挂了一串铜铃,这三头鹿是选出来担当此次出行的脚力者。其余的驯鹿则在另一头悬挂鹿铃的公鹿的带领下小跑着走下了山岭,这几天主人不在家它们要自己外出生存,其实白音家野放在山林里还有一群驯鹿,只是他一直没有见到。
这段日子萨巴尔发现林木中民族饲养的驯鹿都是放养的,这些驯鹿平常都是自由的吃喝栖息在辽阔的山林中,只有少数产仔后供应挤奶的驯鹿和用来拉雪橇的鹿才被圈养在主人居住地。每当过一段时间驯鹿群就会主动地在鹿王的率领下成群结队的返回主人住处,所以林木中人从不担心自己的鹿会走失,而这种关系的产生则依赖一种物质。
虽然山林中一年四季各种食物丰富多样水源充足,夏秋季节河流山溪涓涓长流,春冬季节这些驯鹿就依靠吃雪解决饮水问题,但是唯有一种东西它们很难从自然界中获得,那就是盐巴。盐分无论是对于人还是各种动物都是不可或缺的生理元素,体内缺少了盐分所有动物都会疲乏无力没有食欲,尽管驯鹿能够通过啃噬一些盐分较重的苔藓和树皮来补充,但毕竟是极其有限的,因此自古以来它们早已习惯了依附人类,林木中百姓也就理所当然的懂得用盐巴来控制驯鹿。
白音家一共有大小三架雪橇,这些雪橇构造及其简单都是用林木中随处可见的木材经过加工制作而成的,每架雪橇的底座都是由两条十寸多宽的硬木板经过火烤强力弯曲而成的滑板,滑板的前头向上弯曲为的是减轻滑行的阻力和避免雪橇陷进雪里。他发现那两架小的雪橇是像马车一样的双辕橇,只能套一头驯鹿明显是单橇,而那架大橇则只在中间造了一根结实的辕,这种构造就像古代的单辕马车,凡是采用这种形式的都是套用两头一样的动物拉动。
只见她熟练地将驯鹿吆喝到辕子两侧,萨巴尔上前帮她拴套,对于牛马他驾轻就熟,其实驯鹿的拴套方式跟马车大同小异。拴驯鹿首先得给它脖子里套好皮质脖夹,脖夹连着背带,然后将辕子上的皮带牢牢地系在左右两头驯鹿的肩背上,系紧肚带。最后白音把那头颜色最深的大鹿安排在了后两头鹿的中间正前方位置并从雪橇底座上伸出两根长长的牵引绳通过皮夹牢牢地拴好,这样呈三角型的阵势排好了,三头驯鹿相互关联并且保证劲往一处使。最后萨巴尔将那架小雪橇用皮绳结实的拴在了大雪橇的尾端,白音说这架小雪橇是用来装猎物的。
在天即将破晓的时候他们准备出发了,塔斯哈舔着刚刚吃肉骨头残留在胡须上的油兴奋地围着雪橇嗅来嗅去,狗是最喜欢跟随主人出门狩猎了。萨巴尔过去抚摸着他的战马黑狸子光洁的面颊恋恋不舍,黑狸子则不停地突突着响鼻它似乎在说话。此时东方已露鱼肚白,白音道:“你不能带它去,你的马适应不了这样的冰雪路,它会拖累雪橇的速度的!”
“我不能把它丢在这,山上的猛兽太多了,再说它这几天吃什么?”他态度极其坚决。
“那怎办,难不成让你的马也坐雪橇?”
“你等着,我有办法了!”说罢他灵机一动跑回木屋片刻只见他弄了好多动物的碎皮子和麻绳出来,白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给黑狸子的四只马蹄紧紧的包裹了一层防滑罩。
“好了,保证比你的驯鹿跑得快!”他得意地拍了拍手看了看白音。
白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他找了一截很长的绳子示意他将马拴在小雪橇的尾巴上。她招呼着驯鹿出发了,萨巴尔头一次坐驯鹿雪橇,塔斯哈兴奋地跑到前面替主人开路。
他们此行是去嘎呀河的一条支流小哈河作业,从白音的木屋乘坐雪橇向东驶下山岭沿着峡谷穿过两条河谷就到了。后来萨巴尔才知道其实哈尔巴岭这一带居住的猎民大多是鄂伦春、鄂温克、锡伯族、达斡尔等民族,这里只有她们一户女真人,萨巴尔心中积攒了许多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去问。
驯鹿拉起的雪橇犹如一叶飞舟滑行在坚实的冰雪之上,萨巴尔此生头一次体会到雪舟的奇妙快感,尽管他很冷但是无法阻挡他沉醉的心情。白音清亮的嗓音划破了沉睡的天空,当通红的太阳出现在远处白山之上的时候他们隐约看到了宽阔的河面上已经聚集了好多捕鱼的人们。今年雪大他们的驯鹿填不饱肚子猎民们只得带着他们南迁,然而迁徙的途中为了解决人面临的食物短缺,所以他们不得不像女真人一样破冰猎鱼以应对临时的困境。
河岸边出现了许多像伞一样的帐篷,听白音讲那些帐篷就是他们的住所,鄂温克人叫“希愣柱”,鄂伦春人叫“斜人柱”,他们砍伐一些笔直的小松树将它们截成两人长左右,然后将它们搭成一个伞状的骨架,顶端留出一个圆形的天窗作为出气口和烟道,然后用兽皮和桦皮毛毡等层层围裹在木架上,留出一个门口遮上帘子作为出口,他们在里面设置火塘用来取暖和烧烤炊煮,这就是大部分林木中人的居所,因为他们是游猎民族所以为了适应频繁的迁徙,而沿用了这种古老且简便实用的房子,这一点同蒙古族的游牧蒙古包比较相近。然而女真人却早早地学会了用木板和树皮建造木屋,有的是半地穴式还有的是地上式,这或许是由于女真人很早就学会了饲养家畜,并且他们的生活方式主要是以狩猎和捕鱼为主,进而他们选择了更加坚固舒适的木屋和火炕开始了定居生活。
每年来此捕鱼的猎户们都是携家带口随部族迁徙路过,他们驱赶了大批的驯鹿,驯鹿同时驮来了大批的妇女和孩子,他们的营帐都按氏族的顺序密密麻麻的扎在冰河的两岸。
狩猎民族养的猎狗特别多,他们的雪橇从远处一来就招致了一群猎狗的狂吠,塔斯哈立马将大尾巴笔直的垂下立起了脖颈上黑硬的针毛,密切的注视着它们的动向,但是它并没有离开雪橇冲出去,这是一条有经验的猎狗必须的品质。等到离近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猎狗们跑过来将他们包围了,但是在没有完全搞清楚情况之前是不会下口的,狩猎民族饲养的猎狗大多身材矮小,颜色五花八门,它们的肩高大概都在萨巴尔膝盖左右,像塔斯哈这样体块的大狗少之又少。但是这些猎狗们的狩猎本领却是很强的,它们不仅能帮助主人看家守夜,还能凭借灵敏的听觉和嗅觉以及敏捷的身手,帮助主人打围和驱赶猎物。
突然一只花皮公狗不怀好意的冲着塔斯哈的前腿去了,只见塔斯哈敏捷的一歪脖咬住了它的颈子,花狗试图挣脱它的大口,但是塔斯哈咬住它的脖子就死死地晃起了头,片刻花皮狗就被甩翻在雪地上四腿乱蹬哀嚎不止,这时一只竖耳白狗斜刺里冲了过来,就在塔斯哈回身之际白狗嘴里咬了它一嘴毛,随即塔斯哈松开了花狗,但是它只是怒视着白狗并没有咬它,因为竖耳白狗是只母狗,有素养的公狗一般是从不和母狗咬架的。
或许花狗是它的丈夫也可能是它们一家的,所以白母狗才勇敢的冲出来进攻塔斯哈解救它的伙伴。这时白音抽过来一鞭子驱赶狗群,但立马遭到萨巴尔的制止,因为他知道这些猎狗们领地意识极强,外来的狗如果不经过这一番较量,它们和主人是很难在此站住脚的。
雪橇最终穿过人群停在了靠近冰河北头的岸边,或许是由于这里女真族人比较少,她避免同他们产生纠葛的原因吧,萨巴尔只是这么想。卸下驯鹿之后,萨巴尔把他的战马黑狸子也解开了皮绳牵到了岸上露出草尖的雪坡上,他发现附近也有不少马,那些马大多数是鄂伦春猎手带来的,因为鄂温克人喜欢使用驯鹿他们极少养马。
“快来帮我搭围子,先弄好睡觉的地方!”白音摘下面罩冲他喊道。
“那好,你在这等着,待我去那边砍几根树条来!”说罢他望了望东边朝着不远处的山坡走去,他的小腿每走一步都深深地陷进皑皑的积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白音感到一丝内疚,因为直到今天他身上依旧只穿着那一件爷爷的旧皮袍,这样的天气里林木中人都围裹的只露一双眼睛,呼出的白汽很快都在须眉上结成一层冰霜。她自己里里外外穿的这般厚实还感到阵阵寒意呢,但是他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冷。
不多久他拖着一堆新砍的桦木杆子回来了,从那整齐的茬口上可见他腰间的那把长刀是多么的锋利。
“我计算了一下大概需要十二根,你帮我扎起来吧!”他喘着白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