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永固听完高文采的讲述,又看了一眼对方染血的铠甲,知道事情并非那般简单。
尽管他心中有些不忍,也很想知道详情,却并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若非他贪名冒进,在时机尚未成熟时挥军进陕,就不会有先前的大败,更不会让数万大军陷入险境。
现今在他无能为力之时,高文采出手善后,他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再就是战场本就是世间最残酷、最无情的地方,莫说是牺牲两个人,纵使用二十、两百,甚至两千人去换取数万人的性命,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是他巩永固的妇人之仁,又岂能责怪别人?
何况从高文采到来后,并未向他禀告,就自行处理李嫣之事来看,说明陛下对他的处事已有不满。
现今之所以不处罚他,只不过是由于战事尚未结束,怕动摇了军心。
而今他作为一个待罪之人,若再不知进退,说些惹人不快,且不能改变现实之语,到时不仅他难逃责罚,恐怕巩家也会受到牵连。
因此巩永固在高文采讲完后,捏着手中的降书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高指挥使,不知陛下有何指示?”
高文采见到巩永固的神情,好似见到从西安逃回来的自己,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悲凉。
他强行稳住情绪,沉声道:“陛下并没有指示,只是在末将来时,曾感叹说,若您能放下好......包袱,必能转危为安!”
“放下包袱?”
“放下包袱!”
巩永固下意识地重复了两遍,长叹道:“不错,若非我爱惜羽毛,不愿承受污名,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说着,又想起朱元璋在蔚县的指点,心中更觉愧疚,言语间满是自责与悔恨,以致声泪俱下。
高文采见状,劝慰道:“平西公,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毕竟李牟已经投诚,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巩永固闻言,立时止住悲痛,一脸坚毅地道:“不错,本公虽有负陛下重托,却不能让陛下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他说罢,将手中的降书快速浏览了一遍,又看向高文采道:“高指挥使,你觉得李牟可信吗?”
高文采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好说,若是常人经此之变,应是必反无疑!”
“只是李牟对李岩十分敬仰,而李岩虽死,余威仍在,像先前李牟和郝摇旗明明已经投诚,却因李岩的一纸书信,又降而复叛。”
“而且根据锦衣卫的消息,李牟去袭杀李过时,只带了麾下的一千多亲兵。”
“虽说他的突然之举险些斩杀李过,可终究没有成功,而且叛军中也没有大将阵亡。”
“再就是他杀出重围后,李过虽曾追剿,动作却慢了一些,最终让李牟和一万多人平安脱险,也有些不正常。”
巩永固皱眉道:“若李牟不可用,那任之华和李嫣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高文采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眼中也露出一缕犹豫之色。
原来在高文采来前,朱元璋曾叮嘱过他,若巩永固能破而后立,他则唯对方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