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胡枭这般模样,郭敏也是无可奈何,道:“胡老大不必悲痛,你那位兄弟绝对不会白死,我一定会全力报答各位的恩情……嗯,我这里有五十两碎银,还有三百两银票,就当作那位不幸丧命兄弟的丧葬花销,至于各位的救命恩情,待咱们抵达南京之后,也一定会让各位满意。”
胡枭却是突然间嘿嘿一笑,把郭敏递过来的银子与银票全部揣进腰包之后,就拉着郭敏的胳膊,态度亲昵道:“其实吧……我这人没什么野心,也不需要郭老板怎样报答,但如果郭老板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一定想要报答于我的话,那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据我所知,郭老板你正在与那位左丘大掌柜商议一桩大生意,对不对?而我想要取代那位左慈大掌柜,成为郭老板与南洋那边的中间联系人,却不知郭老板是否愿意支持我?”
见郭敏表情有些犹豫,胡枭则是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郭老板,由我成为中间人,可是一件大好事啊!那个左丘慈就是一个混血***罢了,他更忠心于荷兰国……那句话怎样说来着?对了,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对不对?而我这个人一向最讲忠义,虽然不幸沦为一个海盗,却终究是一个汉人,自然是更多偏向于咱们汉人……”
…
郭敏犹豫片刻后,不置可否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请恩公容我仔细考虑一下。”阑
正如胡枭所言一般,左丘慈是一个混血儿,更多忠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胡枭则是一个汉人,还是郭敏的救命恩人……
但不知为何,郭敏就是隐隐感觉,相较于左丘慈这个非我族类的混血儿,反而是胡枭这位救命恩人更不可信!
见到郭敏没有直接答应自己,胡枭倒也不强求,依然是态度仗义,道:“行!郭老板仔细考虑,我虽然救了你们的性命,自己也承担了风险、折损了兄弟,但也不会强求于你,等到洪水退下之后,还会把你们安全护送至南京城内……郭老板与我接触再久一点就会明白,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讲义气!”
与此同时,胡枭则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寻到那伙掘毁堤坝之人的真实身份。
郭敏乃是霍正源的幕僚,又险些因为这场洪水丧命,必然是极为重视这项情报。
到了那个时候,胡枭就可以与郭敏进行交易,取代左丘慈成为郭敏与南洋之间的中间联系人了。
再然后,胡枭就可以利用郭敏与南洋之间的后续交易,轻易攫取天文数字的好处!阑
为了这些好处,胡枭绝对是愿意拼命的!
等到天色渐亮之后,洪灾消息就迅速传到了南京城内。
宋家的东园之中,依然是那间僻静书房之内,宋承仁第一时间就向周尚景通报了相关消息。
这个时候,周尚景的身体状态非常不好。
从赵俊臣那里讨到了喝油排毒的方法之后,周尚景就在章德承的安排之下,开始了艰难的诊治过程。
周尚景一向是饮食清澹、不喜油味,现在让他直接大口饮油,那种又苦又麻、恶心滑腻的味道不断冲刷着周尚景的感官神经,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阑
昨天整整一天时间,周尚景再也无法维持形象,一直在剧烈呕吐,也不断腹泻排便,比胃疾发作之际还要更加难受。
不过,按照章德承的说法,这种现象是好事,不仅是代表着周尚景可以尽量排出肠胃之内的异物,也意味着周尚景的肠胃这个时候还可以正常运作。
这一天清晨,当宋承仁再次赶到书房之中、与周尚景相见之际,就看到章德承左手端着一壶豆油,右手端着一碗药水,正在强迫周尚景不断饮油。
周尚景一向是城府深沉、心性澹定,极少会展现内心情绪变化,但这个时候则是表情凝重、面色纠结,看向油壶的眼神也带着一丝畏惧,苍白老脸上更是因为强烈恶心感而五官扭曲。
但最终,在章德承的冷脸逼迫之下,周尚景还是捏着鼻子,举起油壶把壶内豆油皆是仰头灌进口中,最后则是皱着眉头强行把豆油吞进腹中。
经过昨天的适应之后,周尚景倒是不再剧烈呕吐了,但那种恶心感依然是极为强烈。
…
当周尚景看到宋承仁出现之后,老眼之中当即是闪过了一丝喜意,就好似看到了救星。阑
但表面上,周尚景却还是表情平静,好不容易抑制住了身体与心理的恶心感之后,就一本正经的抬头问道:“你这般早就赶来见我,可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
见到周尚景这般情况之后,宋承仁心中有些好笑,但表面上也是肃容答道:“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南京城以东三十余里之外,有一道堤坝突然间崩塌了,引发了一场洪灾,方圆二十里范围之内皆是受到波及……最重要的是,那道堤坝的下游处就是一处皇庄,上百倾皇家庄田皆是被洪水淹没,可谓是颗粒无收,听说还淹死了几个皇庄佃农以及至少两个皇庄帮办太监。”
闻言之后,周尚景不由是陷入沉思,目光闪烁不断,然后就转头看向章德承,道:“章神医,我与宋家主现在有紧要事情需要商议,却不知你是否可以回避一下?”
若是寻常情况,章德承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盯着周尚景继续大口饮油才行。
但既然周尚景与宋承仁想要商议洪灾之事,这场洪灾又直接关系着百姓们的安危与福祉,所以章德承也就不再强求,只是把手中药碗放在周尚景的面前,叮嘱道:“与宋家主议事之际,周首辅也要记得趁热喝药,不仅是可以缓解你的恶心不适,也可以修补你因为不断呕吐排泄所损耗的元气。”
说完,章德承就直接转身、快步离开了,不希望自己耽误了朝廷正事。
然而,章德承完全没有想到,当他离开之后,周尚景与宋承仁二人所商议的内容,却并不是组织官府赈济洪灾难民,而尽是一些权谋算计之事。阑
看着章德承离开书房之后,周尚景立刻转头追问道:“那处堤坝,是老旧之后自然崩塌的?还是人为破坏之后才崩塌的?”
宋承仁摇头道:“现在还没有更详细的消息,但依我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被人挖掘破坏之后崩塌的!那处堤坝位于皇庄上游,在皇庄太监的强行要求之下,几乎每年都要修固一次,修固之际也不敢随意偷工减料,又哪里会这般轻易的不堪重用、老旧崩塌?”
周尚景皱眉问道:“那……是否是南直隶境内的缙绅豪族所为?毕竟缙绅们现在与皇庄太监势同水火,也一向是胆大妄为……”
宋承仁再次摇头道:“也不可能!缙绅们若是做这种事情,不可能不通知我,就算是某家缙绅私下里擅自行事,我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周尚景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可能会是七皇子的动作了!‘赵党,就算是另有所图,想要把水搅混,也不可能会祸害庄田!他们很清楚赵俊臣现在有多么重视粮食收成!皇庄虽然有各种弊处,但至少是在老实种植粮食,而不是只顾着种植棉花、桑树等物,而且霍正源就算是心性有所变化,也绝无可能立刻就拥有这般魄力!”
顿了顿后,周尚景笑容愈发冰冷,道:“老夫早就想到,七皇子一定是私下里蓄养死士,否则他就不可能顺利推行各种秘密计划!而这一次的挖毁堤坝之事,既是敏感、又是关键,七皇子也不可能借用外部力量,必然是安排他所蓄养的那批死士动手!
这段时间以来,老夫频频向他施压,意图之一就是想要逼着他别无选择,只能是派出死士、冒险行事!而现在,这些死士已经露出尾巴,正好是让咱们有机会一网打尽!然后就可以彻底斩断七皇子隐藏于暗处的死士势力,让他将来再也无法利用麾下死士使用各种阴暗手段,只能是与咱们堂堂正正的斗智斗法!”阑
“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抓到他私下蓄养死士的罪证把柄!”
宋承仁也是面现冷笑,出声补充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