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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守规矩、也保体面……”
返回柳府正堂之后,赵俊臣喃喃自语,思索着德庆皇帝传达给张肃的这一道口谕。
这句话只有八个字,可谓是没头没尾、语意含湖,但若是为这句话添上主语之后,内中深意就非常清楚了,那就是——“即要守住朕的规矩,也要保住朕的体面”。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何为规矩?
很显然,就是武将不可以随意干预地方民政,但朝廷政令也皆是要得到执行!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何为体面?
很显然,就是兴州境内在短时间内绝不能再次爆发民乱,但所有违抗朝廷政令的朝野势力皆是需要加以惩治!
再考虑到德庆皇帝安排李和前来兴州境内调查民乱之事,却没有赐予李和临机决断之权的情况……
很显然,正如预计一般,至少在兴州民变、农政改革的事情上,德庆皇帝是愿意支持赵俊臣的。
而且德庆皇帝的支持力度,还要比赵俊臣的预计之中更大一些!
蓟镇总兵张肃乃是德庆皇帝的死忠,当赵俊臣摸清了德庆皇帝的态度分寸之后,就相当于是摸清了张肃的做事尺度,也就可以轻易推断出张肃接下来可以为自己提供哪些方面的支持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赵俊臣当即是唤人取来笔墨,迅速写好了三封密信,随后就把其中一封密信交给了牛辅德,吩咐道:“牛先生,你尽快赶去蓟镇驻地,把这封密信交给张肃。”
随后,赵俊臣又把第二封密信交给了柳子岷,又吩咐道:“你趁着夜色去兴州大牢跑一趟,姜泉他昨天带着百姓们冲击粮行,但本阁吩咐他绝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就被蓟镇守军抓进了牢里,你把这封密信单独交给他,然后再想办法把他给捞出来……还有那些与他一同冲击粮行的百姓,也尽量多捞一些出来!”
最后,赵俊臣把最后一封密信交给了李传文,道:“李先生,烦你也跑一趟,连夜把这封密信交给宋启礼,再告诉宋启礼,这封密信关系着宋家家事,与庙堂之事并无太大关联,但时间紧迫,希望他早做决定,若是送信之际发现李和在场的话,也不必避着他,放下密信之后就直接告辞,不必等待回信……”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牛辅德、柳子岷、李传文等人纷纷点头应是、迅速转身离开。
而赵俊臣经过这几天的全面布局之后,也终于是进入了计划收官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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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与赵俊臣达成交易以来,宋启礼就向外宣称自己患了重病,也一直是谢绝见客,冷眼旁观兴州局势变化,想看看赵俊臣究竟要如何摆平兴州官绅。
但今天,却连续有两位重要客人陆续造访,让宋启礼再也无法装病躲避。
第一位客人,自然是阁老李和。
李和告辞了赵俊臣之后,就迅速赶到了宋启礼这里,想要通过宋启礼安排几路快马信使尽快奔赴南京送信,然后也全面接手了“周党”在兴州境内的情报与人脉。
宋启礼自然是不敢怠慢,积极配合着李和的各项要求。
然而,就在宋启礼与李和二人详细商议后续计划之际,就再次听到禀报,说是赵俊臣的心腹幕僚李传文求见,还带着赵俊臣的一封密信。
宋启礼依然是不敢怠慢,当即是请来相见。
而李传文则是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并没有顾忌在场的李和,把密信直接交给宋启礼之后就迅速告辞离开了。
再等到李传文离开之后,宋启礼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密信,然后又看了一眼静静坐于主位、含笑不语盯着自己的李和,表情有些尴尬。
按照赵俊臣的说法,这封密信关系着宋家家事,似乎是颇为紧要,按理说不必是征询李和的意见,否则若是这件家事违背了“周党”利益,就轮不到宋启礼自己拿主意了;但宋启礼与赵俊臣之间的密信往来,若是刻意避开了李和,又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李和很快就发现了宋启礼的尴尬,似是谩不经意的笑道:“既然赵阁臣说这封密信关系着宋家家事,又是时间紧迫需要尽快决定,伯敬又何必是犹豫不决、迟迟不愿拆开密信浏览其中内容?怎么?担心老夫插手你的家事?还是说……伯敬与赵阁臣另有秘密不愿意让老夫知晓内情?”
李和已经隐约察觉了宋启礼这段时间以来的暗藏私心,他虽然并不认为宋启礼会背叛“周党”,最多也就是迫不及待想要协助自家兄长宋启文尽快上位罢了,但也不介意趁机敲打宋启礼一下。
宋启礼连忙摇头道:“阁老您言重了,晚辈在您面前绝无秘密可言,更何况您乃是我与兄长二人极为敬佩的前辈,就算是您想要插手我们的家事,那也是对我们宋家的爱护。”
说完,宋启礼就在李和面前拆开了这封密信,迅速浏览信中内容。
仅是看了一眼之后,宋启礼已是面色微变,随后就把这封密信递到了李和面前,请示道:“信中内容确实是与宋家家事有关系,但还是需要您亲自做主,您看……”
李和低头一看,只见密信上仅是写了寥寥几行字。
“两天之后,百姓抢购米粮之际,本阁意欲趁机整顿兴州官绅,当是顺昌逆亡、抽薪止沸,听闻兴州宋家乃是江南望族宋家之旁支,若宋先生有意庇护,还望是提前约束管教,以免损伤和气!”
看完之后,李和双目一眯,喃喃道:“顺昌逆亡、抽薪止沸……好大的口气!老夫原本还以为赵俊臣只会在兴州境内杀鸡儆猴呢,没想到他的决心竟是这般之大!
看样子,兴州官绅这几天以来的各种骄横行径,已经彻底激怒了赵俊臣,但……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赶尽杀绝之后,会招致天下缙绅的敌视吗?”
说到这里,李和不由是面现沉思。
思索片刻之后,李和依然是无法摸透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也就摇头不再多想,只是转头向宋启礼笑道:“这件事情,就由你自己来做决定,老夫不会干涉……若是你并不在乎兴州宋家,那放弃他们也没什么……欲成大事者,就不应该任由感情与私心影响判断,对不对?”
这一番话,看似是劝说宋启礼直接放弃兴州宋家、完全不必出手搭救。
但宋启礼闻言之后,却不由是心中一颤,想起了自己曾经一度拒绝了赵俊臣的交易、对周尚景见死不救的事情,总觉得李和这一番话是在暗示什么。
宋启礼原本也并不在乎兴州宋家的存亡,毕竟他也没有真正承认过这门远亲,但想到李和这一番话或许是意有所指之后,就迅速转变了态度,轻叹道:“晚辈这个人一向是性子冷澹,若是由自己全权做主,自然是不愿意浪费精力搭救兴州宋家……但晚辈还需要考虑兄长的态度,兄长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必然是不愿坐视兴州宋家遭难,所以……还是想办法搭救一下他们吧。”
言下之意是,当初与赵俊臣进行交易之际,若是宋启文在场的话,就一定会全力保全周尚景的性命,绝不会像是自己一般见死不救,所有忘恩负义之事皆是我宋启礼擅自所为,但宋启文却是重视情义之人,希望李和千万不要对宋启文心存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