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巡抚你也是一介封疆大吏,大可不必这般多礼作贱自己。”见到李勋这般表现,赵俊臣面现无奈,又向着许庆彦吩咐道:“快些把李巡抚扶起来坐下。”
然而,不等许庆彦有所动作,李勋已是泣声说道:“若是赵大人您不答应搭救下官,下官迟早都是一死,还不如就跪死在赵大人的面前!”
赵俊臣面色一沉,轻哼一声后,缓缓说道:“哦?这么说,李巡抚这是在威胁我了?也罢!……许庆彦,你去把梁阁老请来这里,让他帮我做个见证,李巡抚今日跪死在这里全是自愿,完全与我无关,防止今后有人说我活活逼死了一位封疆大吏!”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不由是面现冷笑,答应一声后就要再次离去。
赵俊臣并非是那种宁死不受威胁的硬骨头,德庆皇帝可以威胁他、周尚景也可以威胁他,甚至是梁辅臣找到合适机会的话也能拥有这项资格,赵俊臣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懂得妥协。
但李勋并不够格,他的拙劣威胁只会让赵俊臣心生厌恶。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示,李勋顿时是面色一变,一旦是让梁辅臣来到这里,李勋就再也没有改命免罪的机会了。
所以,李勋马上就止住了哭嚎、站起了身体,连忙说道:“下官绝不敢威胁赵大人,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赵俊臣轻轻一叹,指着自己面前的座位,说道:“李巡抚还是坐下谈话吧。”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李勋小心翼翼的用半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赵俊臣再次看了李勋一眼之后,叹息道:“李巡抚,事到如此,我也不瞒你了,西北的督抚们瞒着朝廷想要用赈灾粮草与逃荒百姓向蒙古人乞和绥靖,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必须要有人出来顶罪的。原本嘛,你也不算是首恶,又有戴罪立功的表现,这黑锅无论如何也砸不到你的头上……但如今,陕甘三边全歼了蒙古联军,军功政绩可谓是见者有份,所以陕甘几位督抚的戴罪立功表现,就要远远强过你了,再加上朝廷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还有借重于这些陕甘督抚的地方,所以……照目前的局势来看,这黑锅十有八九是只能扣在你头上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李勋连忙说道:“还请赵大人明鉴啊,下官当初只是受到了三边总督王铮的蛊惑,若不是王铮的误导与逼迫,下官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李勋的言下之意很明确,相较于他自己,三边总督王铮才是最好的顶罪人选。
赵俊臣却是轻轻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王铮固然是首恶,也没有任何戴罪立功的表现,最终必将会受到朝廷的严惩,下场只会比你更加不堪……然而,他是‘帝党’的人,是陛下的心腹,所以他即使是问罪入狱,罪名也绝不会是串联西北督抚、瞒着朝廷与蒙古人乞和,陛下他丢不起这个脸,也绝不会让‘帝党’承受这般打击,你明白吗?”
李勋的表情愈加绝望,忍不住又说道:“但赵大人您当初保证过的,只要下官遵照你的吩咐办事,就一定会尽力帮下官赦免罪行……”
李勋还未说完,就被赵俊臣挥手打断道:“我只是说会尽力,并没有说一定可行!更何况,我当初也没有预料到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事到如今,就算是我全力出手搭救于你,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你要明白,你这次出来顶罪,是为了维持朝廷与陛下的颜面,而我的面子就算再大,也大不过朝廷与陛下的面子!”
李勋面露凄苦,就好似自己只是无辜受到牵连,喃喃道:“难道我就当真是要难免一死?我这般岁数,死也就死了,但这项罪名实在是太大了,必然是九族都要受到牵连,这可如何是好……”
赵俊臣表现出一副不忍模样,说道:“也是时也运也……说起来,李巡抚你难道就没有其他门路了吗?若是朝廷中枢再多几位重臣与我一同为你求情的话,这件事情说不定还有一些转机。”
这一番话,赵俊臣只是顺口一提,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而已。
依照赵俊臣的猜测,李勋必然是朝中没有靠山的,否则也不会把所有希望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勋却是表情怪异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眼神中似乎是有些怨气。
然后,李勋涩声答道:“下官原本是借着前阁老温观良的门路,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温观良,前任阁老,如今已经被赵俊臣扳倒了。
李勋继续说道:“温阁老倒台之后,下官好不容易又搭上了前阁老黄有容的门路……”
黄有容,同样是前任阁老,也同样被赵俊臣扳倒了,但他也算是有些运气,机缘巧合之下与赵俊臣化敌为友、达成了合作,如今担任了南直隶巡抚之职位,这个位置固然是个肥差,但庙堂影响力却是天差地远,自然是帮不了李勋。
说到这里,李勋眼神间的怨气更重,又说道:“谁曾想到,下官搭上了黄阁老的门路没多久,黄阁老也同样垮台了……所以下官还没有来得及寻找新的门路,这样一来,京城中枢也就无人能为下官求情了!”
听完了李勋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怪异,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李勋的命中克星。
不仅是李勋的连续两任靠山全都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而垮台,而且若不是因为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以及赵俊臣以一己之力推动了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让陕甘几位督抚皆是得到了一面免罪金牌,李勋也不会成为唯一的顶罪人选。
而就在赵俊臣心情有些奇怪的时候,李勋则是苦笑着继续说道:“下官是福建人,赵大人你也知道福建的情况,那里文风不盛,向来是科举贫瘠之地,福建百姓们大都是以海事为谋生手段,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出了卑职这么一个朝廷高官,所以也没有任何同门、同乡可以指望……与南安伯郑芝龙倒也有些关系,但赵大人你也知道朝廷对于南安伯的态度一向是防大于用,说话未必管用,更何况南安伯远在万里之外,也来不及搭救卑职……”
赵俊臣原本是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但实际上则是心不在焉,只是为了敷衍。
但随后,听到了李勋所提及的一个名字之后,赵俊臣却似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问道:“等等!你刚才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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