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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章晟德表情复杂,既有愧疚也有无奈,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就叹息道:“钦差大人想要知道什么,尽管询问就是,下官知无不答。”
赵俊臣缓缓说道:“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尤其是关于王铮总督的那位幕僚汪恭的详细情况,以及汪恭所提议的绥靖计划,我这次抵达陕甘,就是为此而来……还有,仅仅是为了让蒙古人退兵,就要把朝廷的赈灾粮食与十万灾民拱手送给蒙古人,我看章巡抚也并非是无胆怯弱之辈,为何也会同意这个绥靖计划?”
章晟德摇头苦笑道:“不瞒钦差大人,下官也知道这个计划太过于自私残忍,再是如何抨击唾骂也不为过,但实在是没办法了,越是了解陕甘边防之现状,就越是倾向于软弱妥协……从今年三月开始,蒙古部落的侵犯就是接连不断,边军的伤亡越来越大,整个陕甘三边都已经疲乏到了极致,士气愈加低迷,逃兵也越来越多……
钦差大人您或许还不知道,陕甘三边究竟已是糜烂到了何种地步,账册里的数字是军户三十五万、募兵八万,但实际上的兵力只有不到一半,剩下的名额全是空饷……又因为今年的战事频繁,边军里的伤亡与逃兵也就更多了,兵力也就愈加不足,尤其是各大军镇里的军户,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完全没有战力。
大人您别看今年山西镇与固原镇的骑兵与蒙古人交战时完全不落下风,甚至还有兵甲更加精良的优势,表现也更加悍勇,但山西镇骑兵全都是山西总兵牛禄的私兵,固原镇骑兵也全都是固原总兵张大寿的私兵,全都是两个军镇里最为精锐的将士,若是寻常的军镇兵,遇到这些蒙古骑兵之后别说是以寡胜多了,就算是有两倍的兵力优势,都未必可以稳赢!
下官前段时间曾去过固原军镇下属的一处军堡内暂住,那处军堡原本应有军户三十人,但实际上只剩下了十三人,其中有七人已经是年过四十,还有一人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另有两人则是手脚残疾,仅剩下四人尚有战力,却也是士气低迷,完全不能指望!而这处军堡的情况,就是陕甘三边的普遍现状了!”
听到章晟德的诉苦之后,赵俊臣并没有插话打断,只是静静听着,并且是示意章晟德继续说下去。
见到赵俊臣的示意,章晟德的苦笑愈重,再次摇头道:“到了两个月前,下官得知了准噶尔汗国的突然出现与武力强盛之后,当时的心情有多么的震惊与绝望,就别提了!前期出现的蒙古部落仅只是准噶尔汗国的手下败将,但这些手下败将就已经让陕甘三边苦不堪言了,如今的陕甘三边已是再无战力,但真正的苦战才真正开始,发现这一点之后,下官曾是连续好几天的辗转难眠,绞尽脑汁的想要力挽狂澜,却依旧是苦无对策。
事实上,准噶尔汗国出现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很快就引起了陕甘三边的极大恐慌,别说是普通边军了,就算是军镇里的上层将领们也都是纷纷寻求退路,完全没有抵御的勇气与信心,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够指望他们?
尤其是今年的情况格外严峻,因为蒙古部落连续不断的侵犯,边境的村落大都已是被劫掠一空,又因为连年的灾情,城外的百姓们十室九逃,所以准噶尔汗国一旦是开始进犯,想要寻获过冬的粮食,恐怕就只能攻城了!蒙古人不善攻城,但如今的陕甘三边连守城的信心都没有,朝廷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城池沦陷了,一旦是让蒙古人攻破了城池,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任谁也不敢承担这个后果!
所以,王铮总督的幕僚提出这个计划之后,陕甘的几位封疆大吏犹豫许久之后,就皆是咬牙同意了,山西境内的几处军镇有晋商的资助,情况要比陕甘军镇好得多,山西巡抚张勋愿意参与这个计划,恐怕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而已,但陕甘的几位封疆大吏之所以支持这个计划,却全都是迫不得已,只能是弃车保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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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章晟德长篇大论的诉苦与无奈,赵俊臣的面色不变,只是缓缓问道:“所以,你们就忘记了自己的守土与牧民之责,拱手把朝廷的赈灾粮食与十万灾民送给蒙古人求和?你说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极力的撇清干系,但这个计划乃是你们亲手推动,又如何可以撇清干系?仅仅是遇到了一些危机与困难,就选择了牺牲百姓保全自己,像是你们这种官员,朝廷何必重用?你们身为父母官的担当又在哪里?”
章晟德沉默片刻后,却是跪在赵俊臣面前,垂首道:“下官也知道自己的罪责深重,一切任凭钦差大人责罚,刚才的说法也只是为了向钦差大人解释陕甘三边的糜烂现状而已,并不敢为自己辩解。”
赵俊臣静静的打量了章晟德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刚才只是说了陕甘三边的现状与苦衷,我还想知道更多的消息,比如王铮总督府里的那位幕僚汪恭,以及汪恭所属的汪家……这次汪恭安排蒙古人入境截杀于我,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