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俊臣虽然没有质问与反驳,但太子朱和堉已是进一步说道:“因为,你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贪官!若是商税整顿的事情交到你的手上,不知会有多少民脂民膏、朝廷税银要被你私底下贪墨掉,到时候受损的只会是朝廷与百姓!获利的只是你们这些蠹虫!”
对于太子朱和堉所讲的情况,从某方面而言赵俊臣还真是无法反驳。
虽然,赵俊臣已是很久都没有贪污挪用的举动了,然而赵俊臣的手下却是一批贪得无厌的蠹虫,但赵俊臣又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所以赵俊臣一旦负责了商税整顿的事情,必然会有一批民脂民膏、朝廷税银要被他们私底下贪墨掉。
这般情况,赵俊臣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完全改变,最多也只能稍稍控制一下罢了。
当然,赵俊臣虽然不会主动贪污,但赵俊臣的手下官员贪污之后,同样会将很大一部分赃银主动上交给赵俊臣,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也不能算是无辜。
不过,虽然无法反驳太子朱和堉所说的情况,但对于太子朱和堉所表达的观点,赵俊臣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于是,赵俊臣也终于不再沉默,突然开口询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子殿下指点。”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但还是说道:“说吧。”
赵俊臣问道:“官员最基本的职责,究竟是做出政绩?还是清廉自守?清官难道就一定是好官?”
太子朱和堉也并非是一个纯粹的笨人,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很快就猜到了赵俊臣的言中深意,却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然后,赵俊臣又问道:“下官举一个例子,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例子而已……若是下官在不损民利的前提下,每年都可以为朝廷增加国库收入一千万两白银,其中又有三百万两银子被损耗掉了,但每年依旧可以增加国库收入七百万两白银,那么这件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另一位官员,每年只可以为朝廷增加国库收入三百万两白银,并且还可以如数的缴入国库,没有任何的损耗,那么此人与下官相比,又是孰优孰劣?”
太子朱和堉冷笑一声之后,反问道:“你所谓的‘损耗’,就是贪污了吧?这些年来,你就难道是借着这个理由心安理得的贪污受贿?即使你当真可以每年为国库增加一千万两银子的收入,但也不代表着你就有了贪污其中三百万两银子的权力!”
赵俊臣轻轻一叹,说道:“太子殿下讲得有理,但您的这番话只是避重就轻,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太子朱和堉冷哼一声,说道:“哼!本太子又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你的问题本来就有谬误之处!为何不能是有人既可以为朝廷增加国库收入一千万两白银,又可以将这笔银子没有任何损耗的全部上缴国库?”
显然,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的固执性格虽然没有改变,但思维逻辑能力倒是增长了许多,并没有掉入赵俊臣的逻辑陷阱之中。
可惜,赵俊臣的询问,不仅仅只涉及到了逻辑,也涉及到了现实。
于是,赵俊臣回答道:“太子殿下,很遗憾的是,确实没有人可以同时做到这两点!即使此人是一位完人,不仅能力出众,还可以廉洁自守,但他办事的时候,终究需要下面官员帮衬着,一旦失去了下面官员的支持,此人的能力即使再强,最终也只会是一事无成!但他手下的人却不可能全都是完人,这世上的完人并没有这么多,也不能用完人的标准要求所有人!
事实上,不论是谁,想要成就一番大事,就必须要先想办法带动手下人的积极性,让手下人看到尽心办事的好处,对于有些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打击了手下的积极性不谈,你的精力也会分散,大都消耗在整顿风纪上面了,这样一来,又如何还能成事?”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似乎有些道理,可惜这些道理与太子朱和堉的认知完全相反,所以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遭到了太子朱和堉下意识的斥责:“歪理邪说!”
然而,斥责之后,太子朱和堉却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具体的论点论据来反驳赵俊臣的观点。
于是,太子朱和堉只能用嫌恶的目光盯着赵俊臣,气氛一时间竟是僵持了下来。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皇极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这就意味着,大朝议终于要开始了。
于是,太子朱和堉狠狠瞪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太子朱和堉离去时的背影,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
太子朱和堉是理想主义者,仿佛白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但赵俊臣则是一位满身泥垢的现实主义者,相互之间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分歧极大、最难统一。
不过,赵俊臣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他的心神很快就集中到了接下来的大朝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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