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剩不多的干燥地面上,却伫立着一把嘎吱作响的椅子。
麻绳穿过了房梁,从对面直直的落下,被一双满是污垢的手掌纠缠在一起,打成一个牢固的死扣。
张朝先看着圈套,呆滞的目光仿佛在这霎那活了过来。
山岙一别,转眼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
这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不光经受着恐惧日以继夜的折磨,同样也承受着与妻儿分离的切肤之痛,以及对老父当下处境的担忧。
诸多的稠杂情绪纠缠在一起,几乎将他压垮。
但每每不堪重负时,他都会想起自己儿子,那个还需要自己在人生路上扮演导师的男孩,往往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从煎熬之中振作信念,强迫自己向一潭死水般的肠胃里摄入饮食。
然而时间越久,信念便像无以为继的火盆般,终究逃不过熄灭。
他彻底的放弃了。
风雨交加,趁着今晚这个四下无人之际,他从床底下找出那根准备许久的麻绳,将它高高的悬挂在了房梁之上,望着面前的圈套,张朝先做出了决定。
“小远……”
混浊的目光仅仅清明了一瞬,便又再度被厚重如霾一般的死意包裹。
他静静伫立了片刻,仿佛铭记人生最后的一次呼吸,接着整个人投身而上,将脑袋放入圈套之中。
但就在他准备踢掉椅子时,外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
张朝先不想自己的计划被人发现后功亏一篑,当下脚下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承载他身体重量的椅子顿时仰天翻倒,整个人也因此被高高的吊在了半空。
终于……
一切都结束了……
在他视线模糊之前,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接着便看到往常出入都需要钥匙才能开启的铁门,此时居然同纸糊的一般,被一个两米多高的身影连门带框的一脚踹倒!
“张朝先!”
看到这个男人,小笛也被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吓了一跳。
山岙时期那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已然不再,此时的他,面色惨淡,眼窝深陷,对自己的生命都失去渴望,仿佛置身绝境之下只为求死的囚徒。
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笛直接上手,一把将麻绳扯断,将不断挣扎着的对方摁在地上:“喂!”
“清醒点!”
“我是来救你的!”
剧烈的挣扎开始放缓,张朝先瞪着那对混浊的眼眸,呆滞的凝望着天花板:“你……你是来救我的?”
“没错。”
小笛用充满肯定的语气重复道:“我是来救你的,张朝先,你得救了!”
“不论失乐园也好,原初之争也罢。之后的事,都交给我们吧。”
“你已经得救了!”
张朝先嗫嚅着唇,却迟迟无法说出下一句话。
因为早已干涸的泪水忽然混杂着涕泗,将他那颗绝望的身心牢牢地包裹,逐渐地充盈,仿佛一块重获新生的海绵。
满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