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控制室，鸦雀无声。
涔涔冷汗沿着脊背往下流，流到一半又凝结成了寒霜。
首席信息官笔直坐在控制台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稳住情绪，仔细一想，对方再天才，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没什么好紧张的！
“我承认你的黑客能力很强，但这是考核现场，你自己可以作弊过关，但无权干涉别人的考核进程。”
只要站上道德制高点，哪怕实力远逊于对手，也可以颐指气使。
路尘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请问何为作弊？法无禁止即可为，由冒险者协会七艘巨轮上最顶尖工程师联合打造的神经网络服务器，被我一个出海才三个半月的新人破解了，这就叫作弊吗？我还以为这是在考验冒险者的基础黑客能力呢！”
基础黑客能力……
首席信息官满额黑线，咬牙道：
“你钻了规则漏洞，虽然没有哪条规则禁止这种行为，我们也不会处罚你，但你如果利用这个漏洞去干扰别人的正常考核，我们就有理由处罚你。”
路尘两手一摊。
“那只能说明，你们的比赛规则制定的不合理，或者说，原本的规则很合理，只是有人为了弥补机械章鱼损失的漏洞，在这一关给我下了点猛料。”
首席信息官摇了摇头，一脸正气道：
“并非是针对你，排名越靠前的飞船会被默认为等级越高，受到的幻阵袭击也越强。
这么做，本质上是为了尽量拉平领先者的优势，让第三关后续的比赛变得更加激烈。
你们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恰恰是因为你们通过特殊手段作弊，一跃飞到了本不属于你们的位置，而且遥遥领先第二名太多，自然会被针对的。”
路尘一愣。
“也就是说，你们的第一目的是让比赛看起来激烈，而不是公平？”
你是亚当·萧华吗？
首席信息官也没有辩解什么，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
“你也是成年人了，冒险者协会首先是个盈利性组织，不可能亏本帮助冒险者们参加一系列成本高昂的考核赛。”
路尘无语，一时竟无法反驳他。
“既然是确保让强者们都能过关，在第三关后续赛道奉献精彩、激烈的比赛，你们设定这么高的难度，岂不是摧残强者吗？”
首席信息官的语气越来越激昂。
“你们这一组因为平均等级高，难度本来就比别的组高，而你又是遥遥领先，肯定会受到特殊照顾，但这种特殊照顾并非是摧残，你最终不是成功挣脱幻境的束缚了吗？”
路尘拜服，居然在口才方面怼输了。
“作为一名信息官，你的口才不错。
感谢你们给我施加的幻阵等级，让我领悟到了破解神经网络服务器的法门，也让我变成了某种完全体的魔物。
虽然你们的控制台上还没有显示，但在我出现在这里之前，其余飞船遇到的幻阵等级已经调整到跟我一样了。
加上我在内，如果有超过五艘飞船冲进第三关的最终赛道，我就认为你说的对。”
说完，路尘便消失在了大屏幕上。
“你——”
首席信息官双眸一滞，汗流不止。
……
第九赛道对应的冰雪长城上空，雷达探测范围以外。
驻扎在阿克琉斯的阿布舰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此。
这是一支隶属于帝国本部，配置极完善的一百二十级舰队，由阿布斋本人亲领。
阿布舰队旗舰白猫号，驾驶舱内。
光头阿布斋披了身银白色的军袍，怀里抱了只白猫。
阿布斋一边撸猫，一边打着哈欠。
“可恶的比朔夫，让老夫擅离要塞，看一场毫无意义的比赛，如果黑龙突袭要塞，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因为有监控，手下也不敢乱搭话。
直到信息官收到前方线人的消息。
“将军，这次冒险者协会也出了洋相，被涂鸦小子黑进了雪风港比赛总控制台。”
阿布斋微微皱眉，面色凝重起来。
“看来，这小子并非是冒险者协会扶持的线人。”
信息官却道：
“这是好事啊，将军！”
阿布斋摇了摇头。
“并非好事。
这意味着，他一路走来所制造的新闻，没有任何人在幕后帮他。
除了银河之心病毒与百级以上的幻术强者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黑进神经网络服务器。
尽管老夫一直尝试高估，可惜，最终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参谋长微微颔首，随即叹道：
“若非娱乐周刊的愚蠢报道，帝国也许可以拉拢这位来自二级同盟的少年。”
阿布斋摇了摇头，撸猫的手愈发轻柔。
“这种人和黑龙戈多一样，是不可能被任何势力拉拢的……他们会形成自己的势力。”
说起黑龙，参谋长不禁皱眉：
“黑龙真的会来吗？”
阿布斋坐回会议桌前，端起茶盏，道：
“既然她自己说来，就一定会来，也许路上遇到意外，暂时还没到场罢了，远航这种事并非龙族强项。”
不多时，信息官突然报告说：
“将军，检测到第九赛道第三关末段，空间与引力异动，磁转和高能粒子频繁爆发。”
参谋长眼前一亮。
“黑龙来了！”
阿布斋依旧悠闲的喝着茶。
“未必，黑龙可不是擅长隐身的类型，来了我们一定会发现的，提前来的，很可能不止黑龙，而是一群想抓黑龙的人。”
……
协会官方直播间。
由于男主持人在里奥宁号身上翻了车，女主持人接过了主话筒。
“第三关入口冰道处的深渊幻阵，其实难度不大，除了让飞船适应幽魔袭击外，主要目的是拉平强者与弱者的差距，让更多人在相同时间段内进入第三关展开厮杀。”
“我们看不到幻阵中的影像，只能通过数据分析各飞船在幻阵中的表现。”
“让我们看一看，这些朝霞航路的明星们在深渊里的表现如何！”
“等等……七十级以下的飞船怎么全军覆没了！”
“不，还剩里奥宁号、飞天水母号和三人行号。”
“加上七十级以上的剑梭号与形变号，目前只剩五艘飞船幸存。”
“怎么会这样……在深渊幻境里，我们说的失败，是指船员全部昏迷，有可能是受精神攻击昏迷，也有可能是力竭昏迷，导致飞船引擎保护性熄火，这种情况会被直接判定为退出比赛，接受协会救助。”
“终于找到原因了……不知为何，每条冰道里的幻阵突然提升到统一的强度，与排在第一位的里奥宁号相等！”
“难道是，里奥宁号安插在各个冰道内的机械章鱼入侵了每一个深渊幻阵？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吗？”
女主持人有所不知的是，里奥宁号做的事情远超她的想象……直接入侵了总控制台。
“目前能确定的是，里奥宁号率先摆脱了幻阵的束缚，密密麻麻的章鱼械潮已经进入第三关决胜段，但不知为何，里奥宁号却仍停留在冰道内，三位船员都没有昏迷失控，似乎在等待什么……”
“也许是害怕第三关末段有什么更高等级的机关在等着他，于是放弃第一位置，想让别的飞船先去探路。”
这一次，女主持人说对了。
路尘原本是没打算等别的飞船，但刚准备冲出冰道，就收到了避险提示：
这就奇怪了。
路尘再三确认，几千头机械章鱼都已经抵达第三关末段，没有受到任何袭击。
第三关末段也没有什么奇特的。
并没有设置陷阱或关卡boss，就一个巨大的巨型风暴漩涡。
涡心就是终点，第一个抵达涡心，就是这组比赛的第一名。
然而，风暴的破坏力高达一百级。
这意味着，参赛的飞船无法直线突入，只能一路旋转着落入涡心，速度太快或太慢，甚至航向瞬时偏转过大，船体就会崩溃。
“看来，最后一关所谓的飞船大决战，都是戴着镣铐跳舞。”
路尘如是道。
歌莉娅不太理解路尘的选择。
“你怎么缩在冰道里一动不动啊，其余飞船快要冲出去了？”
路尘耸耸肩。
“外面有陷阱等着他们，我们不急，现在至少能拿第五了。”
歌莉娅靠在驾驶席后，手捏路尘肩膀。
“什么第五，要拿就拿第一，你快动一动啊，急死我了都！”
……
官方直播间里，女主持人分析道：
“想要离开深渊幻境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找到幻境中的唯一出口。
第二种，杀死幻境中的唯一幽冥。
第三种，也就是里奥宁号的方案，我也不知道具体方法，或许是某种作弊手段。”
“我们先来看看，一些七十级左右的飞船是怎么失败的。”
“八仙过海冒险团全员离船战斗，可惜战力不俗的八人，精神抗力却很差，在被幽冥吞噬之前就已经全员晕厥，可见仙魔殊途，八位神仙还是栽在深渊之海中了。”
“千足虱号和正义口径号，也是出现了类似的问题，飞船防御阵法极强，本该能坚持很久，但还是因为船员精神抗力不足而晕厥。”
“威尔第号与五行天号恰恰相反，双方精神抗力都足够，飞船本身防御力不足，被幽冥吞噬后来不及反抗，飞船外壳就被消解了。”
“这些船败在了优势不够突出，防御又不够全面……当然，如果不是突然提升的幻阵等级，他们也不会败在这里，只能说，他们远没有拿第一的实力。”
“接下来，我们看看幸存的五艘飞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江川三剑客第三舰，剑梭号，发挥了速度优势，双发引擎加上剑形飞梭，让飞船获得了远超一般八十级飞船的速度，尽可能的远离来袭的幽冥，幽冥根本追不上飞船，导致船员们受到的精神攻击极小，最后找到了幻境的唯一出口……可见，当你的优势足够突出时，不需要攻防均衡也能过关。”
“飞天水母号，作为一艘只有六十五级的星兽船，他们的战术非常单调，且无畏，水母船继续在黑色魔焰的包裹下，径直冲进了幽冥体内，舰首疑似出现了短暂的白光，竟刺穿了幽冥，直接冲出了幻阵。”
“古武冒险团第二舰，形变号，在深渊幻境中龟缩成了一颗球形，其内部似乎有反向幻阵防御精神攻击，目的是让幽冥感到恶心，被幽冥吞噬之后，飞船难以消化，且口感恶心，很快又被幽冥吐出，最终慢悠悠的找到了唯一出口……只要我足够恶心，就没人敢吃我，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战术！”
“三人行号的速度很慢，受限于飞船的等级，攻防水平都很差，但她们释放了一头人造的白色假龙，散发着龙灵，假龙很快吸引了幽冥，被幽冥吞噬，于冥核处爆炸，轰然引爆了幽冥……没想到，三人行号竟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成功晋级了……加油，光照小姐！”
“最后是里奥宁号，真是奇怪，他们依旧龟缩在冰道内，纹丝不动，好像一动不动很舒服似的……我还以为男人都喜欢运动呢！”
“稍等，我们刚刚找到了里奥宁号冲出幻境的详细信息：里奥宁号直接攻破幻阵的神经网络服务器，路船长变成更巨大的幽冥，吞噬了深渊幻境里的幽冥……这是什么怪物！”
“天哪，如此说来，岂不正是里奥宁号修改了其余冰道内的幻阵等级吗！”
“这么做，真是合法的吗……”
“导播刚刚询问了总台，是合法的！”
“这是协会特地留下的给高阶黑客入侵的后门，意味着，黑客能力不管在比赛中，还是在真实的冒险中，都是个极实用的能力。”
“不过，路船长借用这种能力干扰其余飞船的考核，我也不知道是否合理，也许这就是第三关战斗的一部分，不过提前开始了。”
“奇怪的是，里奥宁号依旧留在冰道内按兵不动……这位路船长到底在想什么呢？”
“大家快看，剑梭号一个冲出冰道，进入决赛段，穿过外围的几千头机械章鱼，抵达巨型漩涡，速度太快濒临失控，只能减速。”
“千千万万的机械章鱼紧随其后，冲进了巨型漩涡中。”
“飞天水母号、形变号和三人行号，相继冲出了冰道！”
“最后，里奥宁号终于也冲出冰道。”
“莫非是前面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放心进入赛道吗？可惜已经浪费了第一的位置。”
“一共只有五艘船进入最后决战，其余飞船全部失败！”
包括自己在内，正好五艘船，没有超出路尘之前对控制台首席信息官做出的猜测。
路尘只是有些奇怪，只要最后一个从冰道里冲出来，就没有避险提示了。
若第一个冲出去，飞船就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