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陆掌柜觉得两个脸颊发烫,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难受,他在心里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对这些钱庄里的手下人好一些,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他们能挣到足够的钱养家糊口。
此时小伙计们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哭出声来,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更想起了那些曾经被他们丢掉的雄心壮志。
周一鸣觉得自己嗓子里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片刻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这是无声的哽咽了。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大山的肩膀,以这样的方式,给他一些安慰,同时也是示意让他继续把话讲下去,不要停下来,更不要有任何的顾虑。
此时的大山已经泪流满面,他不停的用手去擦眼泪,然后拼命躲开周一鸣以及其他人的目光,生怕让他们看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这可能是他作为男人来说最后的底线。
“虽然小时候想得挺美,但是长大出来做事情才知道,那些美梦都是遥不可及的妄想。”大山说话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十五岁那年,老父亲因病去世,我只能跟随邻居出外谋生,挣钱跟兄弟们一起养家糊口。
我出来做第一份差事的时候,非常尽心尽力,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干,没多久就能干出一番名堂来,然后衣锦还乡,带自己的老母亲来享清福。”
听大山讲到这里,周一鸣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山,发现他虽然长得仪表不俗,但是身体太瘦弱了,以他的体格,苦力都干不了,而且他又不识字,即便是他想做一些用脑的差事,不识字也是没人用的。
周一鸣感动之余,禁不住摇摇头,心想就大山这个条件,费力的活干不来,省力的事不会做,他想靠自身的实力出人头地,还真是痴心妄想。
大山并没有注意到周一鸣的举动,他仍然专心致志地在讲述自己的经历:“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的想法,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的第一份差事,只做了两个月,就被人家扫地出门了,原因不是我不够卖力气,只是因为我把那家主人打碎的花瓶,收集了起来,打算回到乡下的时候,给我的老母亲看看。
结果他们发现了这件事之后,非说我偷他们家的东西,不但把我打了一顿,还把我的工钱全都扣了。”
小伙计们听到这里,全都群情激愤起来,因为当差打杂的他们,之前或多或少,都遇到过类似的经历。
被触动心事的他们,纷纷开口宣泄自己内心愤怒的情绪。
“这种为富不仁的东西,就该活剐了,将他全家灭门!”
“简直没人性,只不过是拿了他们家几块碎花瓶,他们就不依不饶了,打了人还不算,辛辛苦苦挣的钱还不给,全是畜生!”
“咳……”周一鸣轻轻咳嗽了一声,想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因为刚才他一直沉浸在感动当中,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大山居然最后会说出这么一桩事情,这简直让他太出戏了。
听完大山的讲述,周一鸣对之前听到的一句话,有更深切的体会了。
这句话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如果周一鸣此时和大山他们一样,也是一个小伙计的话,他肯定会不假思索的开口声援大山,但此刻他偏偏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大少爷,自身的经历和见识,以及理解这件事情的角度,都难以让他说出一句认同大山的话。
这其中的原因非常简单,虽然大山自认为那些花瓶的碎片不值钱,随便拿走没关系,但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不经别人同意,就拿走主人家东西的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偷窃,不管他自己怎么美化这个行为,这个事实都改变不了。
而且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花瓶碎片,本身是古董,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