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村庄朦胧不清。
道路被大雨冲刷得泥泞不堪,王老根披着蓑衣,扛着锄头一瘸一拐,好几次都差点滑入泥坑里。
他身上布衣、草鞋都沾满厚厚黑泥,来到田边便换上牛皮手套,小心将蔓延的毒草扒拉掉,不敢触碰上面毒刺。
耗了大半日,终于将田地整理一番。
新长出的毒草,已被他尽数拔掉,只剩一些长着弯曲藤蔓的芋头苗,在细雨中滴答作响。
王老根抹去额头雨水,满眼期盼。
尽管村正已经说了,这种特殊的芋头,乃清风寨上仙师培育,不惧毒草威胁,但他还是每日来田里忙碌。
雾灾降临后,这些可怕的毒草便开始蔓延,普通庄稼种上就死,今日拔了,明天一早又会布满农田。
他不敢赌,宁愿每天多费点功夫,因为这些芋头,是全家活下去的希望。
做完这些,眼见天色有些昏暗,王老根才赶忙回家,路过村头时,又在路边神龛前恭恭敬敬上了柱香。
神龛内,赫然是一头蛤蟆石像。
这是清风寨上的大肚爷,王老根亲眼所见,吃掉村里几人的一窝大蜘蛛,便是被这大肚爷一口吞下。
墨阳城附近,几乎村村供奉。
回到村中,其他去农田忙碌的百姓,也已陆续归来,胡乱吃了些野菜糙米熬的稀粥,便全部待在家中,紧锁院门。
天黑,莫出门。
这是雾灾后,百姓总结出的教训。
触犯这个禁忌的,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因为没人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怪物。
当然,现在又有点不同。
昏黄烛光下,家中上过几日蒙学的儿子,正拿着一本书,吃力念诵:
“林间起潮雾,当远避…”
“家中牲畜现异象,当立刻上报…”
“老坟现新土,多为尸妖作祟…”
“查验蛊毒,可看眼白…”
王老根抽着呛人的旱烟,不时打断询问,眉头紧皱,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眼。
他知道,这本《太岁禁忌册》,乃是清风寨上那位太岁仙师徒弟所著,讲了许多鉴别和躲避邪祟的方法。
此书没有记载修炼之法,但若熟读背诵,便可避灾,村中刘三才去墨阳城办事,路上听到有人在林中呼唤自己名字,按着方法搅碎薄荷叶,炬火奔逃,才躲过一劫。
周围百姓对清风寨可谓感激涕零。
唯独有一点,《太岁禁忌册》上记载的邪物名字,不仅种类多,还拗口,真没几个人能记住大半。
于是,百姓之间传来传去,有时说不清撞了什么邪祟,就会统一说:
他啊,是犯了太岁!
………………
“师尊,都是我的错。”
清风寨上,铁玉成刚被考教完功课,便满脸羞愧道:“此法乃师尊所授,本想替师尊扬名,谁知却弄成这样。”
“无妨,恶名也是名。”
张彪哑然失笑,微微摇头。
这件事,是铁玉成和郑永祥私底下去做,他也没理会,谁知“命犯太岁”的说法,短短时间便在墨阳城附近传来。
并且随着《太岁禁忌册》被郑家商队运往四方,这说法,迟早也会扩散到整个怀州。
见铁玉成依旧心中不安,他摇头道:“著书立说,是儒门那套,我们修行,更注重本心,若被流言困扰,迟早被心魔所趁。”
“修行路和走夜路差不多,道心便是炬火,他人目光是荧荧鬼火,心中坦荡,视之无物即可。”
“是,师尊。”
教导完弟子,张彪离开铁家。
外面,因为再次下雨,原本正在整修的工程被迫停下,那些雕琢好的石板高高垛起,周围泥水横流,寨中妇孺正披着蓑衣在田间忙碌。
村寨议事大厅木楼外,人来人往。
张彪心中一动,阔步走了进去。
大厅内,吴铁雄、余奎、崔老道、余子清和王信等人悉数在场,正围在桌边商议。
“仙师。”
“张大哥。”
见张彪进来,众人连忙打招呼。
张彪眉头微皱,“出了什么事?”
崔老道抚须笑道:“好事,不打仗了。”
“哦?”
张彪有些诧异,“为何?”
他这段时间大多时候都在修炼,只有去铁家吃饭时,趁着闲暇时间指点弟子。
云霞关那边,自上次大战后,便各种小摩擦不断,打打停停,磨磨蹭蹭。
清风寨的力量,全用在推广狼头魔芋,只是让郑永祥派人关注。
吴铁雄哈哈笑道:“今早,郑城主特意派人通知,云霞关那边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前几日,大梁派了使者,求见虚辰道长,请求停战,且签订协议,不会侵入怀州…”
“听说偃甲宗也有弟子参战,同样派来使者,请求虚辰道长出兵,与他们两线夹击大梁…”
张彪闻言摇头道:“偃甲宗的人莫非失心疯,他们面对大梁主力,弄出无人鬼蜮,根本没本事反扑,玄都观又岂会上当?”
“是啊。”
崔老道笑道:“虚辰自然不会答应,但偃甲宗又送上大礼,请求他固守怀州军寨,对大梁形成牵制。”
“如今三方形成死局,谁也动弹不得,才有了此停战协议。”
张彪闻言,心中松了口气,“不打仗就好,百姓也有活命机会。”
崔老道笑道:“不仅如此,虚辰还放出消息,怀州自此,不会介入任何战争,重开鹿山城集市,欢迎天下修士前往。”
“只要不惹事,即便大梁御真府,也能前去交易,鹿山城,今后要发达了!”
“还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