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车间里很热,身上的短袖干了湿,湿了干,但看看车间里忙上忙下的同志们,又瞧瞧炼铁炉内红彤彤的汁水,哪怕现在帮不上什么忙,程诺的心里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身旁的陈兆锵尤为激动,嘴唇都有些哆嗦:“钢铁之用日趋明显,民于五金之用,一日不可缺,一人不可无,以天下之大,所用铜铁皆仰给外洋,外国日强,中国日贫。如今破局在即,心潮澎湃,心潮澎湃啊!”
越是到了关键时刻,朱志尧这边越是担心,生怕再次重蹈过往的悲剧,从侧面提前打着招呼:
“致远,造船的钢材要求比较高,即便我们失败了,也并不意味着次等钢不可用作他用,尤其是这种先进工艺下的克虏伯钢,更容易受到市场的欢迎,即便距离纸上标准差上一些。”
陈兆锵在一旁附和道:“朱同志说的对,眼下国内受欧战影响,需铁孔殷,铁价高涨为前所未有,从事此行业者,供不应求,为卖方市场,人人皆获利丰厚。”
尽管一战期间我们在海运方面受到负面影响,外国的钢材运不进来,给民族工业的发展带来不小的难题,但另一方面又让从事钢铁行业的人,趁着赚取不少的利润,钢铁生产一度成为暴利行业。
如创办不久的本溪湖煤铁矿公司在1916年盈利就高达百万余元,引起世人艳羡。在这种高额利润刺激下,社会各界参与钢铁建设的热情被激发出来,求新机器厂发挥炼钢产业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对,致远你是不知道,在国内一花独秀的汉冶萍公司,生铁每吨成本不过十三四两,你猜猜前阵子卖到日本大阪多少钱每吨?”趴在栏杆上的朱志尧转过身,神神秘秘。
“估摸着能翻几个几倍,卖个五六十两?”从身边这两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程诺报价时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尽量往高了猜。
“错,不仅错,而且大错特错!”朱志尧双手食指交叉,比出一个“十”字:“每吨高达35日元,约合银16多两,足足有着十倍的差距呐,这等利润想都不敢想的!”
“哎,朱同志这话可不能说一半藏一半啊,可不是人人都能去小鬼子那里卖东西。”陈兆锵适时站出来,泼着冷水说道:“别看汉冶萍公司看着是我们国人的,实际上早就被小鬼子的陆战队给给占着,就这公家还不敢说什么。”
所谓的汉冶萍公司指的是汉阳铁厂、大冶铁矿与萍乡煤矿三家联合而成的钢铁公司,是国内最早的使用机器的钢铁联合企业,清末在盛宣怀的指挥下,三家集中至一家公司。
后来清政府调整政策,在汉冶萍公司发展的过程中大肆采用日本资金,方法为在日本政府的统筹协调下,联络工业界和金融界力量,向其提供借款,以获得厂矿的抵押担保权,并以合同条文形式规定以铁矿石、生铁偿还本息。
于是乎,日本人在当时这个国内最大的钢铁企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在华舰队主要的目标就是汉冶萍公司。
本来国内钢铁产业发展就举步维艰,万万没想到绝大多数命脉还掌握在小鬼子手里,三人对视一眼后,脸上皆没有了笑意,纷纷把目光重新投向炼铁炉。
车间虽然不大,炼铁炉也只有一座,但吨位却不算小,可达25吨,由美国贝林马歇尔公司设计,其炉座构造合理,并考虑废气的回收利用,在当时亦属先进技术。
考虑到炼铁和炼钢是两回事,程诺在之前还担心无法彻底将克虏伯钢的技术还原出来。
但随着程诺了解的越深,对朱志尧的敬佩程度也就越高,尽管国内只有少数钢铁企业具备炼钢、轧钢的设备,而求新偏偏就在其中。
拥有炼钢炉三座,均为西门马丁式平炉,容积3吨,每炉8小时出钢1次。
炼铁、炼钢很好理解,而轧钢指的是将炼钢厂生产的钢锭或连铸钢坯轧制成钢材的生产过程。
这方面的机器就更多了,刨钢机、碾钢机、拗铁平床、轧造钢铁条板机床、锯床、剪床等等,看着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厂包含了从炼铁到轧制的全部钢铁生产环节。
考虑到之前求新机器厂炼钢处处碰壁,程诺心里不禁莞尔一笑。
“不管是什么时代,差生文具多的道理总是亘古不灭。”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高台之上的程、朱、陈三人最后还是待不下去了,纷纷从上面下来,参与到多。
只觉得没过多长时间,炼铁、炼钢、轧钢,中间匆匆扒拉几口饭又开始投入这份激情的工作。
像这种体力活,程诺自然是毫无问题,凭借着力气大的优势,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但换成上了岁数的陈兆锵、朱志尧可就不一样了。
长时间保持弯腰姿势还没什么,一旦挺直顿时觉得腰上如同放了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直响,腰都快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