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这种自己厉害,还能培养人才的人物,程诺当然不会轻言放弃。
程诺问道:“先生是有什么顾虑吗?”
伍连德解释道:“致远,不瞒你说,我认为以个人的力量很难去推广医学,尤其是在防控这一块,当年之所以能快速灭杀鼠疫,就是因为当地政府的支持,奉天隔离所甚至直接声明‘若有敢图潜脱者,当即击毙以杜后患’,放到咱们个人身上,谁敢或者谁有这个权力敢去这么做?”
望了望门外忙碌的众人,伍连德起身把门关上,继续说道:“说句不好听的,以张老对通州的掌控能力,比当地知县的实际权力都要大,可遇到难管的病人,他完全没这个能力去行极端之事,然而乱世用重典,致远啊,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政府跟政府一样,程诺反驳道:“先生,请问你认为现在的北洋政府比之当初的清政府,单论做实事的程度,要好到哪里去吗?”
“那肯定是要好上不少,至少”伍连德刚想说个一二三四,可想到这些军阀为了打仗不惜走私鸦片,将百姓置之水深火热之中,把自己当初签署的禁烟条约弃之不顾,显然也是一丘之貉。
看着脸上皆是灰败的伍连德,程诺心说肯定是被自己说着了,乘胜追击道:“官场习气浓重、管理体制落后、社会等级森严,为现代医学的落地制造了阻碍,都想着去捞钱,谁管底层百姓的死活?”
顿了顿,程诺接着补充:“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吃过鼠疫的教训后,势必要常设一个中央防疫处,以便统筹防疫治疫方案,先生,请问现在的北洋政府有吗?”
一连串的追问之下,伍连德刚刚那份对公家的信心彻底被击溃,东北有鼠疫所以常设一个东三省防疫事务总处,可其它地方都不管不问,真的就那么安全吗。
双手抱头,伍连德闭上眼睛,都是那些牺牲的医生,就是因为当时那些官员们拖后腿,加上医疗水平不够,缺乏有效治愈肺鼠疫的特效药,伍连德掌握的鼠疫疫苗和免疫血清也挽救不了身边被感染的他们。
为此,他时常在夜晚惊醒,那些笑脸仿佛就是在昨天一样栩栩如生。
鼠疫之后,想在公家那里申办一些经费用在医学方面,回应他的都是冷脸,没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明明“刚才”还在称兄道弟,说着再娶几个姨太太,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眼看着棒子已经敲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给些甜da枣bing。
程诺在一旁许诺道:“先生,只要你来,医学院的具体工作我绝对不插手,无论是办医院、收回海港检疫主权、宣传禁烟运动,我在背后都支持你,医学实验室的各种经费上面也都敞开大门,医学杂志、医学教育、医学宣传等等,想做就大胆的去做。”
这些话当然不是无的放失,都精准的挠中伍连德的痒痒之处,话里提到的绝大多数都是他后半生在畚斗的事,一套下来甚至觉得程诺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饶是他的年龄更大一些,但气势上程诺要强上太多,浑身散发着的魔力让伍连德不由自主的去相信。
“致远,你说的可不是在骗我?”
“伍博士,我不是代表我自己,而是代表我们科学院,几十号人向你发出邀请,在这里虽然我们掌握的东西不同,可奔向的目的都是共同的一个,为个人梦想计,为民族复兴计,为国家富强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这个队伍。”
“我愿意试试。”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伍连德脱口而出,身上积攒许久的担子瞬间轻了不少。
老大已经上船了,其他“小弟”劝说起来就方便很多,尤其是颜福庆这位耶鲁医学院毕业的亚洲第—人,更是受到程诺的精心关照,也答应了加入医学院,到后面半个中华医学会的人都被聘请了进去,比如俞凤宾、刁信德、牛惠霖等人。
其实找到刁信德时,发现这位刚好也是中华职业教育社的成员,挖起墙角来程诺更是不含湖。
自家人的事,那能叫挖吗,是人家“主动愿意”来的。
三番两次之下,医学院的队伍直接超过别的院系,人数上排名第一。
来沪一趟,可真是不虚此行,眼下就差社会科学院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章太严好像也在沪,不走上一遭,似乎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