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讲道理（一）

三栋白墙黑瓦的房屋呈L形坐落在林间，夕阳余晕透过层层枝叶撒在房舍和林间上，给它们抹上一层黄灿灿的颜色。连接房屋的是一段长廊，两边和顶端搭着铁丝网，褐色的葡萄藤缠绕在上面，有的已经开始萌发出嫩绿的叶芽，展示出蓬勃的生机。在房屋环抱之间，有数亩格子田，种植着蔬菜和瓜果，有人头戴斗笠在劳作，还有零星的外来客人在田间游走。几只黑狗、黄狗慵懒地躺在行人必经之路上，听到陌生人走近，抬了抬头又继续躺下了。

这是一处农家乐，一间屋顶上炊烟缭绕，从窗户边走过，阵阵香味传来，让人越发觉得饥饿了。在喧嚣的城市中有这样一处山间小院难得可贵，身处这样幽静清凉的环境中，听着林间偶尔传来的鸟鸣声，烦恼顷刻间化为乌有。

上山时的危险早已被众人抛到了脑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分头溜达起来。有的来到了菜园子里，找一找自己认识的蔬菜，顺便挑选食材；有的蹲在地上逗弄着几只粘人的小奶狗，惹得大狗目不转睛地盯了过来；还有的很关心菜肴，仿佛领导视察工作一样，笑嘻嘻地隔窗看着厨子小工忙碌。

银湖山顶的聚会共召集了九家充电运营商，大家对需要讨论的事情心知肚明，渔城头部企业除了奥坦世纪外基本无一缺席。在渔城，普华新能源仍然以近百座的数量位居行业第一，易电是仅次于普华的充电运营商，一年时间已经投建了20多座站，其次是类似新联、小蜂充电这样的十多座充电站的单位，再往下则是滕总这类四五个站规模的小运营商。但如果仅计算社会公共充电站，普华虽然仍是第一，但与易电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了。杜锋并没有参加聚会，代表易电的是牛小波，毕竟这是渔城范围内的事情。

“姜总，既然你召集了大家，你就起个头呗。”在所有人返回包房后，新联唐修钢说道。

“对对对，早商量完了早些痛快地喝酒。”说话的人是一位新入行单位的充电负责人，单位名叫充电云，属于渔城的国有企业，资产雄厚，可以预见充电云必将成为渔城充电行业不可忽视的势力。巧合的是这位负责人名叫赵云，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和历史上武将赵云气宇轩昂的气质相似，他个头不高，留着平头，五官长得很讨喜，仿佛天生自带笑容。

高伟假装一本正经道：“哎，赵总理得很清楚，这才是正事。”

姜驿笑了一阵，说道：“年前参加了物流车联盟举办的会议，会上有幸跟几位同行交流了一番，大家聊到了一个问题，就是社会充电站普遍亏损。渔城除公交外，纯电动汽车已经超过6000台，社会充电桩大概800根，也就是说行业并没有明显地供大于求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亏损？我分析了一下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自身，彼此为了争夺客户，给出了太多的折扣，失去了我们本应有的议价能力……”

原因其实大伙儿心知肚明，正是彼此的猜忌让客户在博弈中占了上风。众人安静地听着姜驿的发言，大家等待的是一个保持纳什均衡的机制。

“……各位，为了避免行业恶性竞争，为了未来行业有更好的市场环境，我提议大家组建价格联盟。”

毫无疑问，价格联盟最核心的就是设立最低限价，只要联盟成员都不应低于此价格。

充电云的负责人赵云说道：“行业建立价格联盟，避免低价竞争损人不利己，我是非常赞同的。不过姜总，我有个问题，咱们彼此之间达成一项约定，履约完全靠自觉，咱们在座的国有、民营的企业都有，如何保证大家齐心协力呢？”

虽然赵云所说正是所有人心中最关注的，但是他话里隐隐带着不信任民营企业的观点，这惹得在座绝大多数人皱起了眉头。

大概明白话有不妥，赵云马上补充道：“我并非说国企、民企有道德上的区别，而是不同环境造就了不同的想法，我相信换我也会一样。事实就是如此，我只是陈述一项事实。”

话糙理不糙，即便是民营企业也希望跟国企合作，毕竟国企的底线意识要强于大多数民营企业。赵云至少不是个虚伪的人，这样的人会很看重承诺。

任何联盟的崩溃往往始于内部，内部猜忌又往往是产生裂痕的直接原因。如何让大家齐心协力是考验带头大哥号召力的关键，既然普华想当带头大哥，那必须要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在座的都是有足够社会阅历的人，可不会听上几句堂而皇之的口号和大道理就行动。

“赵总说的问题是今天核心问题，我认为道德和诚信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姜驿顿了一顿笑着道：“今天在这里的不是一把手就是分管业务的副总，在渔城都有充分的决定权，至少再找借口是不合适的……”

“姜总，大家都是有决策权的人，我觉得没有讲虚的了。我就明说，普华是渔城充电的老大，但要号召大家团结一致，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得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不然大家凭什么听你的呢？我想这个观点应该能代表多数人吧！姜总，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有点直。”

姜驿看了一看，打断他发言的是一位初次见面的运营商负责人。

牛小波轻咳了两声，说道：“我觉得姜总安排得挺好的，我说下易电的看法吧。有两点，第一点先回答赵总，民营企业口碑上不如国企，我承认，但承认并不意味着易电就缺乏诚信，我在这里明确表个态：易电会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至少两年不改变……”

赵云赞许地伸出大拇指：“好！”

“第二……”牛小波环顾一周，郑重地说道：“来这里之前，我们易电新能源的总经理已经明确给我指示，在价格同盟这件事上，易电渔城公司将与普华保持一致行动。”

牛小波的表态宛如在平面的水面投下一块石头，激起了众人心中的波澜。普华和易电在社会充电站上联手，代表了渔城五成以上的份额，他们的一言一行将对行业产生重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