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有点吃相?”
“老舅你不懂,这样才吃的香。”
两人拌嘴,吃东西的动作却丝毫不耽误。
石铁生道:“对了,为民,我最近又写了一篇东西,等会吃完饭你帮我看看。”
“好。”
三人火力全开,先前包的几帘饺子进了肚,石父紧包不够他们吃的。
林为民和石铁生是吃饱了,韩壮壮却还差了不少,他起身帮石父包饺子。
林为民则推着石铁生进了他的屋子,翻阅起他新写的稿子。
“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
《秋天的怀念》,林为民为数不多完整看完过,并感动到落泪的散文。
石铁生下乡时先是腰疼,而后双腿行动不便,最后查出了问题出现在脊椎上。那几年石铁生父亲还在滇南工作,关于他的生活和治病都是母亲一手操持。
就如同文中写到的那样,石铁生在患病最开始的阶段情绪变得极为敏感,喜怒无常,母亲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他,包容着他。
但世事无常,那位坚强的母亲或许可以承受为儿子治病欠下的几千元债务的重负,可以承受后半生服侍一个病人的磨难,却怎么也承受不了生龙活虎的儿子失去双腿的打击。
她走了,留下残废的儿子和尚未成年的女儿。
去世前,母亲总跟石铁生念叨着要带他去北海,说那里的花儿都开了,要带石铁生去看看。
可那时的石铁生还不是如今这个豁达乐观的汉子,总是粗鲁的拒绝母亲。
直到有一天,石铁生望着窗外的树叶簌簌落下,他终于答应了母亲去一次北海。
母亲说要带他逛完北海去吃仿膳,石铁生小时候最喜欢吃那里的豌豆黄,她高兴的起身说要去准备准备,但这一出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母亲走了,带着石铁生无尽的思念和愧疚。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而今这些思念化成文字落在稿纸上,尚未变成铅字,那饱含着对母亲思念和愧疚扑面而来。
短短不到千字,林为民读完潸然泪下,“写的真好!”
他摩挲着稿子,叹道:“可惜,我们《当代》发不了散文。”
石铁生微笑着,脸上写满了欣慰之色,“又不一定要发在你们《当代》上。”
林为民道:“我给你送到《人民文学》去吧,他们那能发散文。”
石铁生有些不自信,“能行吗?篇幅太短了。”
“你这篇散文,是要上教科书的。能上《人民文学》是他们的荣幸。”
石铁生先是喜悦,而后情绪又有些低落起来,“上什么教科书。”
对于一位作家来说,作品能上教科书绝对是一种荣誉。
但石铁生并不想用这篇作品上教科书。
林为民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岔开了话题。
两人在屋里又聊了一会儿,有点闷热,林为民打算推着石铁生去院外树下。
路过还在往嘴里塞饺子的韩壮壮,林为民说道:“吃差不多就行了,给石岚留点。”
石父笑道:“都给那丫头留好了,你就甭惦记了。”
石铁生和林为民一坐一站,在树下聊着天。
偶尔有邻居从院外回来,或者出门,看到石铁生和林为民,总会笑着跟石铁生说句话,还会捎带上林为民,“林作家又来了?”
林为民笑呵呵的回:“忙着呢”、“吃了么”
两人聊着天,林为民说起了曲小伟,听说他女朋友调来了燕京,石铁生很是替他高兴。
“这么说,他们俩应该快办事了吧?”他指的是结婚。
“谁知道呢,上回见面他俩没说。”
“我说最近小伟怎么来的少了?原来是女朋友来了。”
林为民道:“这小子,见色忘义啊!”
石铁生笑道:“等你谈上了恋爱,也得这样。”
林为民大手一挥,豪迈道:“那不可能。堂堂男子汉,岂能沉溺于儿女私情,不能让女人牵扯我太多的精力。”
石铁生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难怪你到现在都是光棍儿!”
“胡说!我只是不想找而已。”
石铁生慢悠悠的说道:“那你倒是找啊!”
林为民脸色窘迫起来,“找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