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承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闪过。韩衢见石承没有接话,脸上便冷了几分,有些不满地问道:“仙师,你听到寡人的话了吗?”
“石某失礼了,石某前些日子,确实是在盛德公的府上盘桓了半日,盛德公年事已高,又素有仁名,石某毕竟是丹师,不想看到一个暮年老人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便顺手帮了一把。”
韩衢心下冷笑,暗想道:“说得好听,实际上多半是为了傍棵大树吧。”
不过韩衢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口上夸赞道:“和城的病情变化寡人已经知道了。药师商会的手段,本王素有所知,所谓医死人,肉白骨,这些对于丹师来说不过是等闲之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王谬赞了,事实上若是一个人真的处于性命垂危的情况下,比如被伤到了心脉,那即便是我们会长那样的宗师境丹师,也是无能为力的。就好比一伙土匪在官府的眼皮下刚刚搭好了一座山寨但还立足未稳,此时的匪徒对于官府来说自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但若是放任土匪做大,让武器最为粗劣的土匪手中都握着比官军还好的刀,那对于官府来说便是有最好的城主,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韩衢刻意忽略掉了石承话中隐含的含义,说道:“仙师过谦了,你们西陆有这么一句话,下医治病,上医防病。医死人、肉白骨固然是如同雷霆手段一样的本事,但是防微杜渐,在重疾发作前便将之预防于无形才是更显功力的手段。”
“嗯?”石承的眉头再次皱了皱,心下暗想道,“他为什么突然在跟我说这些东西,似乎也不是暗戳戳地接我的话茬……”
“等等,莫非是?”石承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前往南荒之前看到的一条消息,西漠国主韩衢似乎自幼时开始,身子骨就一直颇为孱弱。
“难道这条传言确实是真的?”石承心中有些无奈地想道,“罢了,既然现在这位西漠国主不想跟我谈魃族的事情,那不如先暂时换个话题,也免得出现不欢而散的场景。”
“大王说得不错。”石承回答道,“治病不如防病,平日里多多注重合理饮食,强身健体,未来就会尽可能少地为吃药施针而感到苦恼。总的来说,养生之道有的时候要比望闻问切的手段要更为重要,事实上炼丹之术一开始也是上古先民为了追求长生之道而创立出来的一种独特的养生术。”
韩衢来了不少精神,有些急切地问道:“石仙师既是丹师,想来在养生之道上一定颇有研究,寡人在闲暇之时对这一方面也略有涉猎,不知可否与仙师交流一二?”
“自然不敢对大王藏拙。”石承彬彬有礼地摆了一个手势,示意韩衢稍安勿躁,“养生之道固然艰深,石某修习了十余年也只敢说略有小成,不过放眼整个南荒,石某可以自信地说,没有谁会比我更懂养生了。”
……
此时此刻,枢密府。
曹鸣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手中则把玩着一串珠子,下首一张距离并不远的座椅上则坐着一个恭敬的中年人。中年人并没有穿官服,并且身上的气质也不像是官场中人。
“也就是说,这些流言和斜阳道案恐怕确实存在着关联。”曹鸣一边说着,一边睁开了眼睛。
“族叔,现在看来,确实有这种可能。我们商会在那边的地头上也有不少关系,几番查探下,发现流言刚开始传播的地方和斜阳道很近。”
曹鸣的目光也锐利了起来,说道:“就是你上次说的西途州里面的某个地方吗?”
“没错。”中年人答道:“现在侄儿已经调查得更清楚了,流言最开始在我国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在西途州的牧郡,往南边走过三个城就到了斜阳道所在的地区了。”
“那一带可是出了好几个和大魏那边的河东党人关系密切的朝廷大员啊,另外,根据内卫那边的消息,那里还有东丹和西蛮的探子们活动的踪迹。”曹鸣慢悠悠地说道。
中年人的表情有些紧张:“族叔莫非是觉得,那些河东党的人可能会和西蛮勾结?这个还不至于吧。”
“这个当然不可能,但是现在看来,这没头没脑的斜阳道案背后的真正原因,显然不是赵平那个黄口小儿在奏折中所说的那样,背后定然另有隐情。”曹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桌子,“这段时间老夫会跟内卫那边知会一声,让他们继续深挖一下孙进勇这个人,如果老夫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对于刑察院内部的清洗和审查力度必须要再加大一些。”
“族叔,侄儿反倒觉得,那个赵平更是可疑,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那个赵平,还有他找到的那个什么丹师证人才是西蛮子安插过来的探子,而孙进勇其实是国之忠臣,在发现了异样后为他们联手所害?”
曹鸣却摇了摇头,道:“就老夫掌握到的一些信息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
看着自家晚辈那疑惑的目光,曹鸣解释道:“赵平回来后的这几天,内卫秘密地对孙进勇的日常生活进行了初步的调查。哦对了,大魏的缇骑司也参与了其中,他们偶然间惊讶地发现,孙进勇似乎确实曾在暗中与某个势力有过来往,只是眼下调查进度尚浅,还没有挖出更多的细节。”
“还有这等事!?可是……他们搞出这么大风浪来,到底是图个什么呢?”中年人疑惑地问道:“之前在物色斜阳道案钦差的人选时,要不是那些大药商们在台院中作梗,这个钦察使的职位也不会让那个孙进勇得了去。”
曹鸣慢悠悠地答道:“西蛮子自然是唯恐我国不乱,通过散布谣言,逼得流民们冲进京畿,他们没准就有机会制造混乱了。但如果那些河东党的徒孙们也在搞鬼,那自然也有他们的理由,流民们多了他们背后的商会招起工来自然更加容易,而且斜阳道那里乱起来对那些大药商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中年人想了一会儿,随后有些愤愤不平地点头说道:“族叔说的有理,西蛮子出于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斜阳道这个西部的驰道上掀起了风浪,那些我国的河东党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也不惜火上浇油,置国家于不顾!还让西蛮逮到了机会,把孙进勇这个棋子给安插了过去。”
“所以说,此事确实应当详查,老夫倒要看看,这浑水里的鱼虾到底在闹些什么花样!”
就在此时,曹鸣的长子曹建渊轻轻地走了进来,随后凑到自己的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
曹鸣听完自己长子传来的消息后,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低声骂了一句:“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