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临风岳阳楼水天一色间,湘妃竹上斑阑干~龙女泪珠涟托信悔姻缘,戏台上正唱柳毅传~戏台上正唱柳毅……”
寒隐初眨巴了眨巴睡朦胧的眼睛,透过狭窄的船舱,看向外间甲板上那个正唱歌的背影。
关与君背对着他,似乎在围着炉子煮着什么东西,邈邈的白气四散开来,悄悄与不知是天河还是碧波的洞庭美景融合在一起。
他们这一路南下,他也见识到了“白银盘里一青螺”、“君山一点凝烟”,和知晓了什么才称得上是“星辰垂影”;
但是对于自小便称得上是在战火、流离和马背上长大的寒隐初来说,这种场景显得太过美妙与缥缈……甚至对他来说,美好得都不似他能想象出来的人间之景。
但是若这美景都为关与君所衬,都成了他人、炉、炊烟的陪衬,寒隐初才隐隐感受到一丝真实,才觉察到所谓的“洞庭美景”,是这般真实可感起来……
“你唱什么呢?”寒隐初刚刚睡醒,声音还带了丝低沉的沙哑。
“哎呀,圣……主子,那你醒了啊?!”关与君兴奋地走到寒隐初的身前,帮他扶起半个身子:“主子自上船起便身子一直不适,如今快要登岸,可是好点了?”
寒隐初甩甩昏胀的脑袋:“一般吧……给我倒点水……”
关与君离开了他的视线,很快便又折了回来,她去取了一只木勺子和一只粗瓷碗,帮寒隐初舀了些炉子上炖煮的东西。
粗糙还缺角的瓷碗上飘着浓稠鲜白的鱼汤,那股子鲜到极致的气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钻,上面略微泛起的几点油花衬得那切成细碎末子般的葱叶越发绽绿,勾的人食指大动。
方才关与君就偷偷尝了口,若非被烫到,说不定就被鲜到直接吞了舌头。
寒隐初瞧着那碗边,将头转到另一边,无声地表达了他的抗拒之情。
关与君看着他不舒服的份上,循循善诱:“主子,你多多少少吃一点吧,你自坐船后一日最多只吃一顿,看着日渐消瘦了呢;
这鲫鱼汤可是我费了好大工夫才熬好的,鲜香无比,喝了绝对不会恶心的……”
寒隐初的耳朵略动了动,“真的?!——”
关与君呲着八颗大牙,不住地上下点头。
“那我也不要喝,去给我倒点水来。”寒隐初在船舱的黑暗之中,略略勾了勾唇角,等小关子再求一遍,自己就喝……
“……”
关与君的笑意僵在了嘴角。玛德,狗东西晕船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啦!——
关与君也不和寒隐初硬刚,把浓浓的一碗、碗底还满是碎鲫鱼肉的鱼汤搁在脚边,自己去拿了一个新的粗瓷碗,跪在船沿边上,当着寒隐初的面,就舀起一碗湖水。
寒隐初看着递到自己唇边的碗,看着碗中那碧绿的藻荇、微小到几乎透明的漂动虫卵以及还在上下起伏的尘垢,都没有心思去追究关与君的“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