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感兴趣,后面的事情他当然也不会过多关注,只有男人时常来看他时才会听他挑拣着讲一些,了解个大概,却始终不知道,那个被人杀死在酒吧后头的,居然是杨九衡。
他的身手应该不差才对。
“割喉。”男人顿了顿,“他当时醉的厉害,刀子划得挺深,应该没有痛苦太久。”
“嗯。”倪春南应声,还是一个字,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男人看的出来,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累了吗?上去休息?”男人揉揉对方被他按红的手腕,见倪春南点头,方才领着人儿上去,掖好了小毯子,调好了冷气的温度,关了大灯,只留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光线。
“睡吧。”男人垂眼,稍稍调暗了床头灯的亮度,“明早起来,我让人给你送好吃的。”
房门被人轻轻带上,床上的人儿应声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的盯着天花板看着,床头柜上散发的光线越不过他高挺的鼻梁,便只能留得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杨九衡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会制毒,也会杀人。
当然,无论是倪春南还是霍勉,或是刚刚才出了他房间的那个男人,他们都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一朝失足,便再无生路。
所以对于倪春南来说,根本就没有谈论这些好坏的立场,他只知道杨九衡待他的好,给予他的耐心与温柔,让他除却男人与与几个高级成员之外,使他成为可以给予信任的最后一个人。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杨九衡时的场景,十九年前的冬天,他正坐在一家会所的包厢里,身边的人儿都在喝酒,他那会儿还没成年,鹧鸪扣了他的酒,只给他一杯果汁儿让他上旁边喝去,于是他坐在角落里的高脚凳上,清清楚楚的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外头一个年轻的男人甩开了阻拦,扑进了包厢里,随即又被追上来的人儿迅速的按倒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的突然,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被按的脸颊贴地的男人,却始终瞪着一双眼睛,迅速的搜索着屋内的人儿,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正中央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身上。
倪春南那会儿也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给惊的愣住了,毕竟他看起来身手不错的样子,甚至甩开了守在外头的好几个人,虽然最后还是被按倒了,毕竟普通人寻常习得的身手与真刀实战出来的人儿相比,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再来,鹧鸪那会儿正是恶名在外的时候,很少有人敢这样在他的地盘儿上放肆,除非那个已经闯入了狩猎圈儿的兔子都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处,可看着男人的目光在众人当中迅速锁定在了鹧鸪的身上,并且流露出一丝诧异的时候,倪春南便知道,他一定是知晓的,并且就是冲着鹧鸪来的。
沙发上的男人斜了斜眼睛,随即往后仰了仰,是一个极其放松的姿态,显然正是心情不错的时候,来了兴致。
“放开他。”
身后的挟制消失,杨九衡揉了揉几乎快被拧断的双手,起身拍了拍衣服,却也没什么作用,只是做着这一切的时候,眼睛仍旧盯着沙发上的男人。
他怎么也有些不敢相信,一朝杀了自己的老板,又迅速篡位笼络势力的鹧鸪,会是一个这样年轻的男人,看着几乎就跟他差不多大,却让他心底比来时又多生了几分寒意。
倪春南手里握着玻璃杯,这才彻底看清了男人的模样,眼窝很深,不像是普遍的亚洲人的长相,鼻梁很挺,颧骨也高,下颌有些方,下巴偏长,便显得更像是瓜子形的脸。
“怎么来的?”鹧鸪开口,却不是在问杨九衡。
身旁有人站出来,抬手指了指外头,“他给了外面的人儿一小袋白粉,从他嘴里套了你的包厢号码。”
鹧鸪闻言,抬了抬下巴,身边的人儿便立即出去,外头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便没了声儿,不大一会儿,来人手里带来一小包透明密封袋装着的白色粉末。
鹧鸪拿着隔着袋子捻了捻,仔细看的话,粉末的颜色便算不得太白,还带着点儿淡淡的沙色,却胜在没有掺杂其他的物质,纯度虽不及四号海洛因,却也应该能比三号高上一些。
“哪儿来的?”鹧鸪扬了扬手里的密封袋,看着男人的目光带起了几分隐晦的兴趣。
“自己做的。”杨九衡道。
鹧鸪挑眉,点了点头,他猜也是这样,如今黑市中流行的高纯度海洛因在交易之前通常都会被人为参入一些像是滑石粉,可可粉之类的东西增加重量,以此来提高售价,获取暴利,使得原本的海洛因纯度显著下降,而眼前的这一小袋明显不同,虽说制作不算太好,却也比黑市中能够买到的海洛因纯度高上许多。
“用这个的话,足够换我去你的手下做事吗?”杨九衡拧了拧眉,衣袖下的双手几乎有些颤抖,却也只能紧紧掐着手心,极力克制着让自己不显得那么难堪。
面前的男人是真正的,手上沾了血的,与他们平日里打架时,挥个小刀都只是为了壮胆儿的人儿,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尽管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可一旦真的站在了这里,站在了这群常年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当中,见到了那个恶名在外的真正的人,便也只能勉强支撑住,不让自己腿软到狼狈的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