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警官说,他下午有要事处理。
褚酌夕跟着酒吧的服务生找到了杨克目前居住的员工宿舍,屋子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两张单人床,一左一右,各自挨着一张书桌,一个合体的大衣柜,二人共同使用,右边的床是杨克的,床上的被褥衣物扔的十分随意,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杂乱,桌上残余的泡面桶也还没有扔,表面的油渍已经漂浮在汤面儿上结成了块儿,床尾堆放着的是纸箱包装的罐装啤酒,几乎每走一步,都能无意间踢响一只空铝罐儿,然后咕噜噜的滚进床底。
将人带到,服务生便先行离开,褚酌夕独自一人站在无处落脚的房间里微微皱眉,随即掏出口袋里的手套戴上,实则今天下午的取证与排查她是不用来的,可是没办法,她止不住的好奇到底能够在如今的杨九衡的房间里搜出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虽然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有注意杨九衡的行动,但毕竟是远距离的,就算如今的杨九衡能力早就已经不如从前,但洞察力仍旧高出普通人许多,于是她便厚着脸皮跟那木纳的警官撒了个谎,说自己迫切的想要亲手揪出这起案子的幕后真凶,每一个环节都不想落下。
于是她就出现在了这间屋子里。
屋子里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不多,褚酌夕抬脚跨过地上的两个空罐子,事先拉开了最靠里的书桌抽屉,却基本可以说的上是空空如也,两只均不满油的打火机,半包香烟,以及一把折叠刀,是从前流行的黑白迷彩经典样式,不过有些陈旧就是了,拨开刀身,刃尖断了一小节儿,有趣的是,刀刃的断口居然还很新鲜,不过看得出来,杨克应该挺爱护它,因为刃口依旧十分锐利,不过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最近许久都没有再上手的缘故,刀上落了薄薄的的一层灰。
断刃?褚酌夕神情微顿,将已经合起的弹簧刀重新旋转出来,刀尖的位置大概断了两公分左右的长度,断口还是新鲜的浅金属色,抽屉内并没有留下断掉的那段刀尖,结合刀尖大致的形状,褚酌夕蓦然想起尸检时发现的杨克左手心约莫一公分左右的不明伤痕,那是结痂之后刚刚褪落完留下的粉红色的嫩肉。
当时褚酌夕只以为那是杨克在工作中受的伤,或者是醉了酒之后跌倒在地上按压到了锋利的石头之类的,不过现在稍微深入想想就能发现,那道伤痕愈合后留下的痕迹偏向细长,根本就不像是按压到石头这样的不规则形状的物体能够留下的痕迹,要说是在工作中被什么利器不小心割伤的倒还说得过去,可是现在一想,恐怕是有什么人将那节断掉的刀尖生生按进了杨克的手掌心里。
可是依照杨克这样的性子与身手,不可能会乖乖的任人欺负,除非对方人多势众,要不然,杨克只能是自愿承受。
模糊的答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褚酌夕不敢肯定。
口袋里的手机震响,来电显示是李知遇,褚酌夕回神,戴上耳机前警惕性的朝门口瞥上一眼。
“怎么?我要的东西有着落了?”
“早着呢。”对方的声音听着有些闷,像是有意放低了声响,“别打岔,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呢?”
“遂宁。”褚酌夕面无表情脱口而出,随后拉开那面白色的大衣柜,衣柜的门虽然是双开的,中间却没有隔板,只有一根木棍架在中间用来挂衣服,下边则是各式的短袖衬衫杂乱的堆在一起,不过旁边的那一半儿倒是叠的规规整整的,就连挂在上头的衣服肩线也和衣架的轨迹紧密贴合,再看方才褚酌夕搜查过的书桌,左半边的所有书籍都整齐的利用金属书立排列着,而那桶残余的泡面汤则是摆在右边,就连床铺也与旁边的截然不同,虽然地面都是一样的邋遢,但若杨克日日如此,总免不了易拉罐儿会不合时宜的滚到左边,对方懒得收拾也属正常。
这么一想,褚酌夕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穿着干净的男人哭丧着脸,无数次向上级请求换一个房间,但最后都惨淡收场的画面,不由让她少见的觉得此人有些可怜。
“你怎么知道的?”李知遇惊呼,拉下墨镜,紧盯不远处那位正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熟悉男人的身影,见对方回过头来,又连忙伏下身去,就连声音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许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坐在一辆窗户紧闭的车子里头。
褚酌夕明智的事先调小了音量,这会儿方才按了回去。
她如何知道的?当然是因为李知遇每回问她这样的蠢问题的时候人都在遂宁,屡试不爽,不长记性,所以她几乎可以脱口而出,就连思考两秒都是对于李知遇习惯性不知错也不会改的性子的不尊重,当然,李小姐本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我在你的手机上安装了追踪器啊。”褚酌夕咧开嘴角假笑两声,“好了,有什么事儿就说。”
“好吧好吧。”李知遇兴致缺缺,“那你再猜猜,我看见谁了?”
褚酌夕闻言微顿,随即试探性的开口,“贺从云?”
虽然褚酌夕并不肯定,但是对于一个需要具备她与李知遇都认识的条件,并且能够让李知遇有兴趣特意打电话告诉她的人,那就只能是贺从云了。
“你怎么又知道了?没意思没意思。”
褚酌夕轻笑,伸手推推衣服后边的木板,见其纹丝不动,方才放心的开始掏起了那一堆杂乱衣裤的口袋。
“在哪儿看见的?”褚酌夕问道,她现在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搜查杨克的房间,就是看在今天下午贺从云并不会到场的份儿上,虽然突破这起案子应当是贺从云目前看来最重要的事情,可她仍旧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可以让贺从云就这样将之抛在脑后。
“羽翼福利院门口。”李知遇的尾音上挑,随即便禁了声,一点都不想放过听筒那头能够传来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
“福利院?”褚酌夕微愣,说不上是意料之中,但也并不十分惊讶,贺从云作为一个刑警,若是连这点儿东西都查不到,那才是叫她大失所望呢。
合上衣柜门,环顾四周,房间就这么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书桌,衣柜,几乎一览无余,就连床底都是空的。
“是嘛,他都找到那儿了,你既然在,那么人走之后,顺便帮我打听打听吧?”褚酌夕顺手拔出扫帚柄,依次捅着天花板上规律的木板格子。
“行。”李知遇爽快应声,随即皱皱眉头,听着另一头传来的轻微的“咚咚”声,“你干嘛呢?”
“工作,挂了。”按断电话,天花板同样纹丝不动,褚酌夕有些郁闷,正盘算着开始检查地面,然后索性将这间屋子的墙壁也都检查一遍的时候,余光流连,蓦然便瞥见杨克那张摆放的有些倾斜的单人床。
拥有一个就连肩线都要对准衣架的室友,并且一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杨克的床,这对于一个天天都要进出这间屋子的人来说不难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虽然极有可能杨克并不愿意让对方碰自己的东西,但依旧很难不让褚酌夕起疑。
果然,推开单人床之后,正好被床架遮挡的地方,露出了一块儿暗红色的砖身,那个位置,是无论从上方或者是床底都无法看到的死角。
砖块儿边缘的棱角已经被完全磨平,只要稍稍勾住两边的凹陷,就可以整块儿抽出,砖块儿的后半段被卸掉了一截儿,留出了大概五公分深的空间,这大概就是杨克用来藏了什么东西的地方,但是如今却已经空空如也,东西不翼而飞。
要么是他生前转移了地点,或者是交给了什么人,要么,就是有人跟她一样,搜查了杨克的房间,带走了那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