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暗光中,唐西澄没有干出更奇怪的事。
这样被摁着没法直起背,她只能靠在座椅上,残存的意识没能坚持多久,很快又陷入困倦。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早上。睁眼的第一瞬间,记忆短暂断片,占据上风的是本能的情绪紧张。不过这个过程不长,大约一两分钟后,她就已经清楚了。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袖口的那块脏污太过明显。
床边有双未拆的棉布拖鞋,她起来穿上。
环顾四周,包和外套放在旁边飘窗上,在包里找到手机,摁了一下,屏幕是黑的,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只好先收拾被自己睡乱的床。
这个房间好像没怎么使用过,看起来一切都是崭新的,纯灰色的床品,寡淡克制,很像梁聿之的调性。
收拾完,拿上手机开门出去,发现不只这个房间,可能整个房子都是按他的偏好来的,冷清至极的色调。
走到楼梯处才看到一点儿绿色,长得不太精神的植物。
这时听到动静,回过身看到走廊另一头有人走来。
是个女人,五十多岁模样,微胖的身材,皮肤偏黑,穿米色外套,像是家政公司统一的工作服。
对方看到她就笑着说“醒来了饿了吧,饭已经做好了。您先洗漱吧,我再做个汤。对了,我姓孙,在梁先生这里做事的。”
她指一下客卫的方向,似乎知道西澄不方便对话,短短两句把要讲的事都交代得很清楚。她有轻微的吴语口音。
西澄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头发挺乱,脸有些肿,可能是睡得太久。她在储物格中找到未拆用的一次性洗漱套装,把自己收拾干净。
楼下餐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三菜一汤,白水鱼,甜豆虾仁,金花菜,银鱼羹。清清淡淡。
不知道是不是按照梁聿之的口味做的。
西澄每样都尝了,饭也吃掉一碗。
在她吃饭时,那位孙阿姨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楼下会客厅收拾了一遍,等西澄一吃完,碗筷放下,适时地过来说“梁先生讲他下午回来再送您,唐小姐要是没什么事情做可以去那里玩。”说着指向西边的侧间,见西澄起身,便领她过去。
原来是个休闲室,有书,也有游戏设备。不算太大的一间,落地窗正对着屋后的园子,窗外有一棵石榴树。
孙阿姨明显不是第一回过来做事,她将长柜下的抽屉拉开,“您要是想玩游戏的话,都在这里。”
那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遥控器和手柄。
“那我先出去,有什么事您找我。”
西澄点头。
这时,孙阿姨看到了她的袖口,出去片刻,很快进来,将叠好的小毯子给她,“先用这个吧,衣服帮您洗一下,烘干了再穿。”
她细致又熨帖,西澄没有拒绝。
其实屋里暖气充足,她只穿里面那件轻薄的绒衫也没觉得冷。
孙阿姨出去了,西澄先开窗看了外面的石榴树,之后沿着开放式书架走了一圈,发现什么类别都有,很杂,单是摄影类的就有几十本,理工科那种完全看不懂的有,书店最前排的鸡汤成功学也有,有些书同时有很多个版本,比如林中之死就有三个版本。挺神奇的是,还有一些童话书。
看到最后一列,发现那本英文版的忧郁的热带,西澄翻开封面,果然有梁泊青的笔迹,写了他的姓“梁”和日期20050818。
他习惯在每本书上标记购书日期。
这是十二年前买的了,不知道是他送给了梁聿之还是落在这儿的。
西澄看出来这不像是梁聿之的私人空间,应该是拿来会客用的。很快她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游戏的账号是乔逸的名字。
梁聿之两点多才回来。
孙阿姨接下他刚脱的大衣,告诉他唐小姐吃了饭,在小书房里玩着。
梁聿之“嗯”了声,对她说“辛苦。”他解了衬衣的顶扣,去盥洗室洗手。
出来时,孙阿姨已经拾掇妥当,向他告辞。
这两年来都是她负责这里的清洁,频次不高,有时一周一次,有时一个月都不必来,饭也仅做过几回,虽然接触不很多,但还是摸到一点他的脾性,梁先生人看着斯文客气,实际不那么好亲近,从不聊家常,因此她也是有事做事,话不多问,这差事做到现在倒一直顺畅省心。
孙阿姨离开后,梁聿之接了杯白水,靠在岛台旁喝完,之后走去西侧小书房。
开门看到里头那人坐在地毯上玩毛线小精灵,是那个被乔逸嫌弃很无聊的横版跳跃游戏。
她头发挽了起来,毛衣没穿,只一件紧身绒衫,薄薄的背挺得笔直。过于专注的状态,半点没有昨夜稀里糊涂的样子。
残存的稀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半边肩膀上。
西澄没注意到他进来,因为她已经被一个关卡困住几分钟,每次尝试都失败。
靠在后面看着她连续三次掉下去,梁聿之走过去,在旁边那张圆垫上坐下。
西澄很意外,停了动作。
梁聿之从她手里拿过一个手柄,他衬衣的袖子松松地卷在腕上,手指很流畅地操作,蓝色小人行动敏捷,用上环境中的各种工具,成功跳到顶上,他对西澄说“按着别动。”
之后收绳,将红色那只毛线人拉了上去。
这关西澄躺过。
蓝色精灵并没停下,继续往前,于是西澄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