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地下街的一件往事,亚伦加入利威尔团队已有些时日了。
他们共同参与过一次次艰难的行动,处理过一笔笔各类的纠纷,长时间的相处,长时间的相互观察,令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彼此逐渐信任,将对方视为了最值得信赖的人。
很多事情,利威尔都放心交给亚伦去办,即便是放任他单独一人。
毕竟,历经无数次任务的完美成功,亚伦的能力之强早已深入人心,已被众人视作团队里的二号强劲人物。
众人猜测,单论实力的话,亚伦已不下于利威尔老大。
利威尔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一直对亚伦很放心,单独行动的亚伦有时反而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纵然真的遇上什么不可测的变故,相信以亚伦的实力,也能够全身而退。
利威尔如此认为。
直到那一天的出现……
844年,地下街。
漆黑暗沉的穹顶下方,是连成一片的黑色和土黄色砖石房屋,还有随处大片堆放的垃圾堆。
路面潮湿泥泞,行人邋遢不堪,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臭味纠缠在鼻尖,令人喘不过气。
地面上的住民只要下来过一次,就绝不会再想来第二次。
仅是这恶劣的环境,就足以令许多普通商人打消来这里的念头,更别提那糟糕的治安了。
但是地下街难道真就没有一处干净整洁的地方吗?
其实不然,某重度洁癖一米六的家就极为清洁,不光是他家,就连他家周边的房屋,砖石阶梯,地面,那附近一带都是清爽干净的。
近邻利威尔家的一片空地上,亚伦在扫地,扫石砖地。
地下街没有树,自然没有落叶,所以他在用扫帚,一点一点扫细碎的泥沙,扫微小的尘土。
换作常人,恐怕要被这精细的作业弄疯,但对于拥有白金之星的亚伦来说,不成问题。
实际上,只要是利威尔团队里的,被利威尔亲自操练过的,都可以完成作业,并达标,只是不如亚伦做得细致而已。
因此,亚伦除了团队二把手外,还有一个称号——清洁小能手。
“唔~”
清扫完最后一片区域,亚伦找了个石凳坐下,扫帚靠放在一旁。
地下街几乎没有时间概念,但亚伦能感觉到,快中午了。
他已经在想中午该吃什么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需再打发打发时间。
亚伦抽出一柄短而锋利的柳叶刀,在一块木头上雕刻起来。
几分钟后,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
亚伦抬头望向来人,“利威尔,你回来了。”
利威尔看了眼地上散落的木屑,随后转身就要走的样子,看上去略显匆促。
“待会把地上收拾干净,我还有事,要再出去一趟。”
“有麻烦了?”亚伦看着利威尔身上的装扮,微眯起眼,“别想瞒我,你只有在要杀人的时候才会披上这件斗篷。”
“…有一伙东区的贩毒狗屎,来附近了。”
利威尔灰眸掠过一抹极端的厌恶。
“地点呢?”
“杨的家。”
亚伦停下手中动作,“…这些家伙都一个样,满脑子盘算着怎样把别人也拉到自己所处的境地。”
利威尔默然。
正因地下街是这样的垃圾堆,所以他们才占据了周围这一片区域,化作自己的地盘,尽力清除“垃圾”、维护秩序的同时,拼命攒钱,期望总有一天能离开这里,到地面上去生活。
亚伦盯着手上的完成品,少顷,开口道:
“这件事,就由我去做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什么?”利威尔回过身。
“法兰前不久回来过,他告诉了我一个消息。”
亚伦看向他,眼眸转深,“那个割喉者凯尼,出现在地下街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利威尔瞳孔骤然收缩。
亚伦将法兰说的消息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而后抚摸着手里的木雕,缓缓道:
“法兰说这消息的时候,伊莎贝尔在旁边偷听到了,那个傻瓜似乎是为了帮上你忙,急冲冲地跑去那附近探查消息虚实了。”
“…什么?伊莎贝尔她……那个蠢货!”
“据你之前谈起,凯尼不是那种会随便杀小孩的人,而且法兰也跟着,不过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尽快去看看,毕竟,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说到这,亚伦站起身,将小刀插回腰间,缓慢走到利威尔身前,把那木雕塞入他怀中。
“送你的,利威尔大扫除限定版。”
露出一抹淡笑,亚伦揭掉利威尔的斗篷,一边披在自己身上,一边步伐有些跛地往前移动。
“斗篷就借我用一下了,我也不喜欢血沾到自己衣服上。”
“等等,亚伦,你的腿…”
“啊,这个啊…”
亚伦扶在绑有绷带的右腿上,那是前些阵子练习立体机动装置摔的,整条腿骨七处断裂。
“放心,杨的家不远,这点路程,我还是能走下来的,你也尽快出发吧。”
说罢,亚伦朝后方挥挥手,拐过巷角,离开了。
……
道路两旁,低矮的砖石建筑,和人,依旧是那么粗鄙不堪。
哪怕利威尔的凶名再甚,他们也只是表面做做样子,遇上某些情况,仍会展露出欲望的丑恶嘴脸。
地下街的恶已在他们心中生了根。
亚伦徐徐行在潮湿的路面上,淤积的烂泥沾满鞋底,像是怎么在台阶上磨也磨不干净。
他不必磨,因为他知道,等会鞋底可能会更脏。
临走的时候,利威尔的担忧,亚伦自然明白。
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杀人,很少用腿,也很少用自己的腿。
许久,亚伦驻足在一扇破旧木门前。
杨的家很容易就到了,比起追伊莎贝尔要容易得多。
现在,亚伦只希望利威尔也已赶到了伊莎贝尔那里。
没有迟疑,亚伦推开木门,迈进屋内。
几乎是踩稳地面的同时,黑暗中忽然探出四杆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亚伦面如古井,不见波澜。
这已构不成惊吓,站在门外时,他便已看到了这四杆枪,以及持枪的四个人。
不但如此,他还看到了被挟持但安然无恙的杨,和另外两个陌生人。
“嘭。”
门被关上,两盏油灯亮起,照得原本阴暗的屋内亮堂了许多。
白金之星从不出差池,屋里果然有杨,也有六个陌生人。
杨是清醒的,只是嘴被蒙住,人也被绑在距离亚伦最远的角落里。
他见到亚伦,目中似是有些激动,但却没敢乱动,只因他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匕首,旁边站着一个人。
亚伦两旁也站着人,一边两个,都端着枪,可一击致命的火帽枪。
在地下街,这类枪支仅限宪兵团持有,保管十分严格。
这些人是宪兵,还是宪兵的“朋友”?
亚伦并不在乎,他在扫视着每一个人,最后视线停留在一个位置。
正前方,方形木桌的侧端,坐着六人中的最后一人。
其余五人,脸色皆是灰暗,多少带点憔悴,但此人不同。
此人面容说不上红润,但气色充足,且双目明朗有神,身上看不出一丝疲惫。
他手里握着一杯葡萄酒,悠闲地品尝着酒液。
除去他手里的那杯,他面前桌上还摆放着两杯,杯中的酒皆是满的,未动过,不知是为谁准备的。
但亚伦并不关心,他从不愿思考这类问题,他来这里,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亚伦移动步伐,在那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那四杆枪还跟在脑袋后面。
这屋子并不宽敞,六个人围着一张桌,着实显得有些拥挤。
那人轻晃着杯中的酒,似是想看看亚伦面对目前这局面,会如何开口应对。
“这里是面包店吗?”亚伦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