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带了裴元绍下山,回返军营,一路嘱咐道:“兄弟,大贤良师昔日起事,好歹是要为天下穷苦人出头,如今黑山军全然忘本,持强欺弱,祸乱苍生,你是大好男儿,岂同此辈为伍?”
裴元绍笑嘻嘻道:“不然如何?官军中亦没几个好人,皇甫嵩那老狗,在曲阳杀得天哭地惨,堆起几座京观,血都冷透了也!我若胡乱投了官军,转眼他拿我头颅请功去,岂不冤枉?便是你投的这个刘备,我亦要好好看看,若不中我意,依旧还回山上快活。”
廖化连忙劝道:“我家主公乃真豪杰,汝见他时,须尊重些,却不可这般轻佻。”
裴元绍不以为然道:“爹娘生俺,便是这性子……”
说话间,刘备众人当面迎来,刘备急步当先,满脸释怀笑意:“元俭归来也!彼辈不曾难为你吧?”
廖化连忙道:“一干渠帅甚是倨傲,好在遇见旧识裴元绍,承他仗义,出死力护持,不然山亦难下。”
他正要替裴元绍引荐,便见裴元绍大大咧咧望着刘备笑道:“你便是刘备?好大耳朵!我娘说大耳朵有福,不知是真是假?”
刘备微笑道:“不错,我便是刘备,若说福气,只怕的确有些,不然怎得许多好兄弟相聚?”
裴元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这个人倒不错,我欢喜你……”
一头说,一头便要搂刘备肩膀。
他这一伸手,刘备身后三人,齐齐不快。
关羽卧蚕眉一挑,丹凤眼微睁:“嗯?”
张飞胡子哗啦炸起,环眼圆瞪:“嗯?”
鲁达下巴一抬,眼神冷光迸射:“嗯?”
六道视线,居高临下扫来,裴元绍只觉温度陡降,周身汗毛揭竿而起。
便似一条雀跃的小猎犬,正自撒欢,忽瞥见身边竟蹲踞着一头大虎、一头巨熊、一头大豹,瞬间便自焉了。
“哎呀……”裴元绍忙把胳膊收回,只觉心慌意乱、腿软腰酸,下意识便想下拜,又觉失了面子,一时微屈着膝、半弓着腰,欲拜不拜的,好不尴尬。
刘备看出他囧意,哈哈一笑,上前拉住他手,温言道:“去岁吾等兄弟平黄巾时,便听说张角麾下,有个叫裴元绍的好汉子,本事好生了得,不料今日相见。”
裴元绍见刘备如此亲切,稍稍松了口气,就势站直了,呲牙笑道:“刘将军不必替我吹嘘,你几兄弟威名,黄巾中哪个不知?也幸好今日才遇见,若在阵前撞上,裴某早没了性命也。”
关羽几人见他怂了,相视一笑,各自把气势收起。
刘备笑道:“亦不必妄自菲薄,大家不打不相识,亦未可知。来来来,且替元绍引见吾几位兄弟……”
“吾二弟关羽关云长,吾三弟张飞张翼德,吾四弟鲁达鲁智深,这是沮授沮先生,此乃张郃张隽乂……”
刘备说一位,裴元绍便老老实实见礼,只觉这些人一個个豪迈不凡,比自家这些黑山渠帅,却似龙蛇之别。
关羽等人亦不摆架子,一一同他还礼,只介绍到张郃时,张郃自己补充了一句:“人称‘大飞熊’的,便是在下。”
及介绍周仓,二人却是彼此闻名的。
裴元绍见刘备麾下黄巾出身的将领非止一人,心下更安,忍不住道:“其实黑山一众渠帅,也多有好汉子,只是走投无路,方才起兵。若知刘都尉这般豪杰,岂肯相扰?”
鲁智深听了此话,不由生出些好感,道:“你这句话,足见有眼光!况且你肯念旧情,出面相帮廖化,可见也是个有义气的,似你这等汉子,与其在山中做贼,虚度日月,不如来我哥哥麾下为将,他日立下功劳,未必没有封侯拜将、光宗耀祖之时。”
裴元绍连忙道:“若能追随你们这般好汉,小弟岂有不愿的?只是小弟亦非孤身一个,便不说其他渠帅,自家麾下尚有近万人,都跟着小弟吃饭。”
鲁智深笑道:“你这句话,越发见得有人心。非是洒家吹嘘,我哥哥收容了许多黄巾,如今在涿郡安居乐业,伱既有此心,把你的麾下都带来安置,否则男子汉倒也罢了,那些老幼妇孺随你藏身山中,岂不吃苦。”
裴元绍听了,砰然心动。
当日宿在刘备帐中,听他们谈天论地,果然气象高迈,见识惊人,全非黑山渠帅们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