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一句话问出,刘备、沮授对视一眼,都摇头不语。
鲁智深却是做惯了“替天行道”买卖的,懒得避讳许多,当即嘿嘿冷笑:“三哥所言极是!士农工商,各得其所,天下自然大治,如果反而大乱,定是有人不曾尽职责。”
他看向刘备道:“哥哥方才所言,说得最好!世间掌权柄者,理应为这世间诸事厘定道理。世道若乱,便是他们理的不对,或者不公。似这些人,本该种田做工,却被沮县令强勒来剿匪,鲁某倒要问县令一句——”
沮授不接刘备招揽,鲁智深怀恨在心,此刻话赶话赶上了,当即发难:“他这些汉子,厮杀场上不过草芥,于各自家里,却是梁柱一般,他剿匪若成,自然时沮县令功劳,他若死了,妻儿老小,县令可替他们养么?”
沮授乃是士人,士者,德操为先!
鲁智深这一问,正问到他痛处,好在才思敏捷,当即便使个“借力打力”手段,高声道:“玄德麾下也用得许多兵卒,他们胜了,成就玄德功业,他们死了,玄德可养其老小?”
鲁智深哈哈大笑:“举世的人你都可以比,你偏偏要和我哥哥比!这个世间,几人能比我哥哥?我说了你未必信——韩义公,过来说话!”
最后一嗓子,便似炸雷,韩当正领人扎寨,闻声连忙跑来:“四将军,唤某何事?”
鲁智深道:“且考一考你,凡我军麾下,战死者如何相待?伤残者如何相待?”
韩当笑道:“四将军岂这般小觑韩当?出如此简单题目——我军征战而死者,凡有家属,皆厚赐其家属土地、财帛,若乏男丁,则屯长有义务安排邻里有余力者,轮流帮其耕种,取其一成收成相酬。”
“至于残疾者,亦多分其田地钱财,教以文字,使为屯长,管辖百户人家。”
韩当说罢,鲁智深傲然看向沮授。
沮授满面涨红,摇头道:“不可能!刘玄德不过区区农都尉,安能有许多土地、财帛赐予?”
鲁智深道:“幽州之大,遍野荒地,我等只恨人少,不能尽数开之!至于财帛,我家哥哥,自有生财手段,你不曾吃过霸县产出的素油、不曾喝过涿县‘透瓶香’么?若到明年、后年,还有更多财源,我兄弟们度日,有酒有肉已然足够,又无穷奢极欲处,岂乏钱财予人?”
一番话说得沮授直翻白眼,良久叹道:“吾亦不愿使彼等冒死剿匪,然而本县毗邻黑山,那些贼人骚扰不断,若不厮杀一场,家家户户都要饥荒,吾能奈何?吾能奈何耶?彼等并非为我沮授杀贼,亦为自家生计也!”
说到委屈处,几乎要哭出来。
鲁智深却不为所动,淡淡道:“彼等种田,岁缴皇粮,朝廷得粮养兵,战兵既不耕种,便当保境安民。若要剿匪,自然是厮杀汉的事业。”
沮授带着哭腔道:“这等浅显道理,难道吾竟不知?可我走了多少门路,上下求告,才聚得这数百人马,黑山贼兵十万,仅凭这几百兵士,岂能与之相抗?”
鲁智深点头:“说的是!那便不是你区区县令的问题了,该问太守、刺史,乃至朝中诸公,为何百姓已勒紧了裤带,朝廷还养不出足够保护他们的兵马?为何越来越多的百姓,弃了家园田地,去从黄巾、黑山造反?”
沮授摇头,痛苦道:“朝有奸臣,蒙蔽圣聪。”
鲁智深哈哈大笑:“圣人既聪,如何会被蒙蔽?若能被蒙蔽,又岂配称得圣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