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昏暗的岩窟中,凯文挂断通讯,抬头看向三步远的少女。
少女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望着凯文的眼神满是忌惮。
“我有名字,我不叫喂。”
听到凯文那冷漠又平静的称呼,少女并没有逆来顺受的打算。
“但是,你也从来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
少女歪了歪头,不出意外的话……似乎确实如此。
眼前男人的态度有些奇怪,算不上盛气凌人,但若说他目中无人,倒也不算错。
若是换了别的师姐在此,少不了要和他再打一场,以期一雪前耻,但少女与别人不一样,既不会被对方的态度所激怒,更不想做无谓的战斗。
反正……她确实打不过对方。那个男子单论剑形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但此人内力浑然一体,打着打着,她莫名其妙就败了,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她先前只在那个叫米凯尔的男人身上感受过。
不过,刚才这个人说的好像也确实是实话——她确实一直没有报上名号,按照江湖规矩来说,这多少有些不礼貌。
但没有关系,现在补上也不算晚:
“我叫凌霜,凌霜触雪毛体枯的凌,凌霜触雪毛体枯的霜。”
念完颇有些死气沉沉的介绍台词,似乎是觉得少了什么,她飞速眨了眨眼,抢在凯文开口前补充道:
“太虚山赤鸢仙人座下六徒——程凌霜,请赐教。”
“……呵!”
凯文冷笑了一声,他将手中那把几乎纯粹由火焰拼凑成的大剑插在脚边,向前迈了两步,距离凌霜不过迟尺之遥。
“给我?”
“哈?”
凌霜抬起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男人,又低下头看了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一时间有些无语,直到对方将话语补完:
“把你的剑,给我。”
“不给!”
凌霜翻了个白眼,后退半步,将师父亲手交予她的轩辕剑抱在了怀里。
轩辕剑厚重无锋,只有在领悟剑意之后才能顺应人心做出变化,尚未领悟剑意的少女紧紧抱着怀中的剑,却也不用担心伤到自己。
比起这个,她更害怕失去这把兵刃,自然不是因为轩辕剑乃是真正的上古神兵、削铁如泥这种俗不可耐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是师父亲手赠予她的东西。
先前她也曾有过一把,可惜在昨日的战斗中破碎了——说起来也是神奇,如果不是想到这一茬,她自己也很难相信,那决定今后数十年命运的一刻居然就发生在昨天。
而她现在手中的这把轩辕剑还具有更加特殊的意义,尽管看上去与其它的轩辕剑并无不同,或许本也没什么不同,但这把是师父自己一直亲手持握的佩剑。她爱惜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随便给陌生人看?
哪怕这意味着可能会激怒对方。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是她托大,真要打起来的话,她确实打不赢眼前的男人,但凭借太虚剑气,躲闪逃跑还是能做到的。
况且,先前双方虽然只是试探性交手,但太虚剑气一招一式自有神蕴,想必师父也已经注意到这里了……
“唰——”
凌霜只觉得面前划过一条粗糙的黑线,紧接着怀中一空,轩辕剑已到了面前的男人手中,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这……”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如此精准的力道收放,凌霜直到被夺了兵刃后,才在身体的本能驱使下后退了半步。
“果然……是这把啊……”
凯文看着手中的支配之键,喟然一叹。
“真没想到,你师父居然会把这把剑交给别人使用。”
“什么意思……你也认识我师父?”
“当然,我们曾经是战友。”
凯文将支配之键的剑柄递出,少女皱了皱眉,噼手夺了回去。
“这把剑对于你师父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嗯,但它看上去和别的轩辕剑也没什么不同。”
凌霜拿回剑来,首先摆出了一副不甚在乎的态度,她随手挽了个剑花,趁势将剑负在了身后。
“轩辕剑么,原来你们是这么叫它的。”
凯文微微颔首,接着凌霜先前的话解释道:
“它确实与其它支配……轩辕剑没什么不同,因为你所说的轩辕剑,本就是一种量产型武器,只是这一把确实比较特殊,它的特殊之处并不在于有什么区别于其它轩辕剑的能力,而在于其本身……你看这把剑的剑格下方,是不是有一串字符。”
“唔?”
凌霜倒拎起长剑,果然在剑格下方看到了一串意义不明的刻痕。
“这……怎么跟爬虫一样,什么意思?”
“l1-1,这是一个编号,你不用明白它的涵义,只要知道你手中所谓的‘轩辕剑’,是世界上第一把轩辕剑,并且……”
“并且?”
凯文的语调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即使明知道对方立场不明,不排除是敌人的可能性,凌霜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所说的话产生了好奇。
“并且,这把剑的核心,也就是你所看到的剑格处的宝石,它是从你师父此生第一个朋友的尸体上摘下来的。所以它对于你师父来说,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而她既然愿意把这把剑交给你来使用,说明你身为徒弟,一定很称她的心意吧。”
凯文再之后说了什么,传到凌霜耳中已经变得有些飘渺。“它是从你师父此生第一个朋友的尸体上摘下来的”,她不清楚凯文其余话语的真实性如何,但最起码这一句,与昨日米凯尔的话完全对应上了:
“你师父这辈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入魔,死在她面前,断手飞到她怀里,头颅被斩下的时候眼睛就死死地盯着你师父。”
“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疑惑。”
凯文的声音将凌霜拉回了现实。
“是因为有人跟你提起过类似的事情吗?让我猜猜,绝对不是你的师父自己说的,是一个男人,有着一头银灰色长发,实力深不可测的男人,是不是?”
“你——”
凌霜不晓得几人之间的恩怨,惊诧之下,她本能地想要含湖过去,但殊不知她此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见过那个男人了,是也不是?”
凯文再向前逼近了一步,胸膛几乎要贴到凌霜的脸上。
一股寒气紧随着他的步伐扑来,只在照面的一瞬间就将凌霜的鼻涕都冻了出来,再之后,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从凯文体内飘出,只是没有锁定在场的某个具体目标。
是的,杀意,那股沉积了五万年的不理解与怨愤,终于在此刻凝聚为了切实的杀意——
他不是终焉么?只有杀死他,人类才能走向真正的未来,也只有杀死他,上一个世纪的残党才能完成这拖延的五万年的复仇。
他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凌霜不知所措地不断后退,他却不依不饶地紧贴着她,仿佛面前的女孩就是米凯尔一般……
“好了,够了!”
凯文回过神来,只见数十片粉白色的羽毛漂荡在他周身,将他与身前的少女隔断开来。
四面八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昏暗中他只能看到六个人影围成一个圈,连同身前的少女,将他围在了正中。
“首先,华,你应该明白,自那之后,精神类的攻击对我无效了。”
凯文叹息着摇了摇头,随手一挥,羽渡尘的羽毛便被他一扫而空。
清醒之后,他或许确实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上头了,但他不会忏悔,更不可能道歉。
“曾!”
腾跃着火苗的大剑被他握在手中,好像丝毫不担心掌心会被灼到一般。突然升腾而起的火焰将周遭的一切都映照得亮堂堂的,自然也包括华和她的其余六个徒弟。
“凯文,你找我,就是为了打一架?”
华将凌霜护到自己的身后,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很快便发出“噼啪”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