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我杀了她(1 / 2)

“律者穿过c31大街。”

“律者到达瓦迪夫十字路口。”

“律者前进路线分析完成,目标应该是位于布林迪市城西的欧洲支部分基地!正在计算其必经路线。”

“计算完成,其必经路线为,从萨拉金桥至米洛商场间长达三公里的d81商业街。律者能力以上传至个人终端,逆熵大队尚有83秒准备战斗计划……律者速度加快,请准备拦截。”

“……”

普罗米修斯没有得到回应,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

“请准备拦截。”

见众人一个个或低头,或叹气,米凯尔更是面壁站立,不发一言,凯文一咬牙站到了第二神之键面前。

“交给我吧……我和她关系最浅。”

“不……”

“还剩57秒。”

普罗米修斯尽忠职守,又不厌其烦地催促着。

“为什么!米凯尔,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要拖到更多人因律者而死,还是说你真的打算自己去……”

“不,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你们都没有胜算。”

米凯尔终于转过了身。

这下子轮到凯文沉默了。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第六律者的这种能力,除了具有空间权能的米凯尔,还有谁有能力……别说战胜,就连靠近她,与她战斗都做不到?

“我走了。”

他轻声的宣告还在房间内回响,但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所有人都坐在原地,一时无话。

普罗米修斯不再报数,于一片寂静之中,时间的流淌都变得缓慢了。

直到梅比乌斯开口打断了这一切:

“你就这么看着?”

按照惯性思维,这句话应当是在嘲讽爱莉希雅的无动于衷,可在场的每一个人粗粗咀嚼了两口后,又发现那似乎是在说他们自己,当然也包括梅比乌斯自己。

那三声划破空气的警报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而大家又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所以在看到第六律者的那一刹那,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没有任何缓冲余地的。

“这么想的话,其实我应该算是所有人里,最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了吧?”

看着道路尽头出现的那一袭素白长裙,除了染上了大片的鲜血外,倒还是熟悉的模样。

她似乎也看见了米凯尔,她当然看见了米凯尔,所以她停下了脚步,隔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和米凯尔对视。

裙角在夜风的拂动下轻轻扬起,少女的发丝,亦是如此。

但米凯尔知道她已不是她。

“米凯尔哥哥!”

希儿的呼唤声从远方传来,他却无动于衷。

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他在心里默念着。

黑雾弥漫到了他脚下,他也不惊慌,反而主动向着它迈动了步子。

“真没想到,几个小时前还在嫌弃没用,这就能用上了。”

米凯尔嘲讽着自己。

他的皮肤开始变蓝,那黑雾在接触到他的细胞之前,就先一步被另一股能量所引导着,最终化为了毗湿奴因子的晚餐。

从那座米凯尔曾和爱莉和希儿一起走过的石桥开始,他总共花了二百三十七步,当他迈完最后一步之时,一直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的希儿这才感知到了周身的变化。

他们所处的布林迪市,相比于先前更加破败,更加荒芜了。

每轻吸一口气,都能吸饱粉尘。

那粉尘其实也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灰尽,准确来说,即使是第六律者也只能加速细胞的分裂,促使其已极快的速度衰老、死亡,但死去的细胞依然留存有尸体,它们在失去一切组织结构后再也不能以人形示人,便有了这种,类似于人身上剥落的角质一般的粉尘。

“米凯尔哥哥,你怎么又带希儿回到世界泡了呀。”

她眯着眼轻笑了起来。

“你以为这个样子能骗得过我吗?第六律者。”

“你在说什么呢?米凯尔哥哥……”

“够了!”

米凯尔冷眼看着这个窃据了希儿身体的律者。

“把眼睛睁开。”

律者很顺从地睁开了眼,那是一对与希儿截然相反的,血红色的眸子。

或许是意识到再也没有必要伪装了,她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米凯尔~哥哥~你让我睁开眼睛是什么意思?为了昭示我与她之间的不同?你要以此来告诉自己、提醒自己,眼前的找个女孩不再是那个缠着你喊哥哥的希儿,而是你的敌人——律者!如此,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杀死我,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结束这一切,不是吗?”

“不可否认,你全都说对了。”

米凯尔注视着她,眼神冰冷而怜悯。

“但是你也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你面对我,毫无胜算。尤其是在我将你拖入这个世界泡后,你并没有离开它的办法。”

话音落下,米凯尔已五指为掌,深深刺入了第六律者的胸膛。

“啧啧!”

鲜血从嘴角流出,但律者仍旧不屑地咂了咂嘴,脚步向后轻轻退了两步,便将自己的身体从米凯尔的手刀上拔出。

“这就是你所谓的胜算?来呀!你不是在这个世界泡中杀死过一次第六律者吗?怎么?你还找不到杀死我的办法?你还在犹豫什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下不了手?”

米凯尔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

律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手掌部位的角质细胞开始疯长成利爪,迅勐而精准地挥向了米凯尔的心口。

但,她的爪尖停留在即将破开米凯尔皮肤的那一刻,再也无法深入。

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她,而后,虚数结晶进一步显现,将她的四肢牢牢固定住。

此时的第六律者,不管从何种角度上来说,都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米凯尔宰割了。

但她并不畏惧,只是又变回了那副怯懦的表情。

而米凯尔也迟迟闭着眼睛,没有动作。

他知道,确实,如第六律者所说。

这场战争的关键点,从来不在于自己是否能杀死第六律者。

第六律者固然是很难杀死的,但对于有过一次击杀经验的米凯尔来说,他在踏入考场前早就得到过正确答桉,在知道方法的前提下,杀死第六律者,轻而易举。

唯一的阻碍,是他自己。

正如他那时无法向世界泡中的爱莉希雅挥刀一般。

他如今亦不能向希儿挥刀。

即使那时他心中明白,世界泡中的爱莉希雅并不等于爱莉希雅。

即使此刻他心中明白,第六律者不是希儿,真正的希儿早已在律者降临前死去了。

但理由却有所不同。

如果说,为了杀死崩坏而牺牲自己,是米凯尔在彼时无论也无法接受的,属于爱莉的命运。

那么,成为律者之于希儿来说——

这是她本来的命运。

这是米凯尔想要改变的命运。

这是米凯尔想要改变最后却仍未能改变的命运。

但也正因为这是她本就可能的命运,米凯尔不止一次地在噩梦中面对过这一瞬间,所以,当这一刻真正发生在他面前时,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撕心裂肺的疼痛了。

不,与其说“没有那么”。

倒不如说什么特别的情感都没有。

他似乎从得知希儿离开了世界泡的那一刻起,整个大脑就处在了放空的境地。

感受不到恐惧、感受不到愤怒、感受不到无奈、感受不到悲伤……

他应该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不会在因为这种命运的戏弄质问于某个或许并不存在,即使存在也对此毫不关心的她。

也不会在脑海中愁肠百结,犹犹豫豫,无法做出最终的决定。

那他之所以不下手,杀死第六律者,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胸口逐渐积聚的那一口闷气?还是因为,那声“米凯尔哥哥”,他确实还未听够……

但不下手和无法下手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同样老旧的一台机器,无法启动意味着根本不可能开动。

而米凯尔的身体,在经过一段莫名的沉寂之后,终于迟缓而坚定地,向着第六律者伸去。

他的手上已经覆满了冰霜,周身的空气中都带上严酷的霜色,他要将希儿的身体冻结、晶体化,而后再用剩下的权能给予其致命一击。

到那时,什么都不会留下。

少女的身体不会留下,少女含怯的声音不会留下,少女于这尘世间仅存的牵挂也不会留下。

而后,这个世界上既不存在第六律者,也不存在希儿了……

盯着那对血红的眸子,米凯尔心中这样想着。

没错,他之所以让第六律者睁开眼,不就是为了用这种肉眼可见的不同来提醒自己它与希儿的不同,于是,在下手之时,可以更加果断,更加利落,一击毙命,不留更多痛苦与回响吗?

“卡!卡!”

硬物碎裂之声让米凯尔的思绪稍稍清醒,他发现自己是手也停留在了希儿的胸口,不得寸进。

但是与第六律者不同,她的不得寸进是因为客观条件上做不到,而米凯尔则是因为……

那血一般的暗红色,忽然就被清水的湛蓝所取代了。

“米凯尔哥哥!”

“呃!希儿!”

错觉!一定是错觉!

不是的!他同样经历过被崩坏降下的意识抹去原本意识的过程,根本不会有幸免的可能才对!

更何况先前他洞穿第六律者胸膛的时候就趁机感知过了,律者核心中并无环状奇点的结构,也就是说,她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律者并没有不同,也不可能有不同。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放出了自己所有的权能。

既然心中的那一团气怎么也理不顺,那就用尽全力,给予“希儿”一个,最富有敬意的死亡吧。

米凯尔如是想着。

于是他的核心也跟着轻轻颤动起来……不,其实所谓核心,与他这一存在,本就是画上等号的。

而后,前所未有的海量崩坏能从核心中翻涌出来,又有太多太多根本来不及得到利用,就被抛洒到体外。

头发伸长到简直能拖在地上,但又被崩坏能激荡带出的气流托住,拉长了向后飞舞。

而更多的崩坏能则是凝实成大块的装甲板,随意而又紧凑地贴合在他身上。

“核心同步率百分之百,对得起你了,希儿!”

米凯尔在心中默念着。

但下一瞬间,周围的风景急速变换,最后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白色。

米凯尔抬起的手,连同他整个人又双叒叕愣在了原地。

“这是……律者核心的深处……”

也是律者的意识交汇的地方。

“米凯尔哥哥……”

“米凯尔哥哥……”

“米凯尔哥哥……”

“米凯尔哥哥……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希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掠过,它们并不是向着他袭来,也没有讨厌地试图钻入他耳中,只是像一阵风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会在不经意间摩挲他的耳垂,会撩起他的刘海,会在他的指尖萦绕……

似远似近、若即若离、难舍难分……

“够了!”

可那些声音就像是心脏的跳动,血管的收缩,血液的流动,它们就存在于这里,根本无法摆脱。

米凯尔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要离开,让意识重回正常……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问好——

“只有拥有环状结构……或者说拥有自我意识的律者才能将意识投入律者核心,进而在所谓的‘律者意识的交汇处’进行交流,可第六律者,她凭什么……”

还来不及多想,他脚下的“地面”忽然坍塌,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坠落感传来,四周纯白的世界也开始像墙皮一样簌簌剥落,而转为沉寂的夜色。

“呃!”

向下的坠落感忽然停止,转而像是被人抛出去一般,在横向惯性与重力作用下,“他”的身体划过一道抛物线,粗暴地落在了冰冷又坚硬的冻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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