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说对吧,识之律者。(2 / 2)

话说回来,幽兰戴尔醒来后还到她门口来过。那孩子倒没她一开始想象的无聊。语气满是不甘心,临了还放下狠话邀请她今后有机会再战……啧!现在心情好了,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也放下一句狠话了……嗯,就这句——幽兰戴尔,站在你面前的,是活了五万年以上的真仙!

可惜,人家已经走了。

屋外的素裳孩子唠叨着:

“……另外,我给几位师叔重新发了信息,把您回来的消息通知了他们……嘿嘿,还是您老人家面子大,一听说您回来了,他们都表示明天一定能回山上呢。呃……喂喂?师祖大人,您在听吗?好歹回个话啊?”

“华”将身体转向朝门的方向,但一看到那碍事的屏风,她又瞥着头转了回去。

本来就想这么沉默着、不理不睬着让这傻徒孙就这么自己离开算了,但到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

“欸,你去让山上的弟子都小心着点儿,尤其是巡逻的、站哨的,都悠着点啊。”

虽然她没有提具体的人名,但素裳似乎秒懂了:

“我明白的师祖!昨晚我就……啊咳咳咳……师祖您放心,夜里说不定会有人翘门顺东西这件事我已经提醒过弟子们了。”

“……不,素……唉,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傻丫头呢,我的意思是,你让弟子们悠着点,放松、takeiteasy,懂不懂?”

“啊……”

“你去告诉他们,发现夜里有声音,只顾着驱赶就行了,千万别动真格,明白吗?巡逻的站哨的要是看到有人扛着门板在跑也别追,第二天再去要就是了。懂不?”

“……”

门外没有响起应答声,只有夜风伴着松木枝叶的轻响。

但“华”知道素裳还没有离开,因为她的耳朵还分辨得出轻微的呼吸声。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之后,素裳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师祖……再说一句话,我就告退了啊——师祖,麻烦您唱歌的时候小点儿声,时候不早了,而且您唱的也忒难……呃咳咳咳也忒抽象了点儿哈——师祖我走了!不送啊!”

“嘁!”

脚步声逐渐远去,呼吸声却并未消散,似乎只停在了院外。

呵呵,这个傻徒孙还真是实在,居然还会给自己站岗,这么好的徒孙上哪里找?

托前一任自己的福,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电气设备,一切似乎都在尽力保持着五百年前的模样。

油灯的灯芯许久未挑动,以至于屋子里的光芒异常暗淡。屋内寥寥几件家具,连同她的身体轮廓落在墙上的倒影随着烛火一道摇曳蠢动,好像这些什么都不是的阴影此刻也成为了火苗似的。

但还没过两息,阴影们的梦想就破灭了。

灯芯尚未燃到最底部,却已经无法继续燃烧下去了。

世界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但或者是因为这里原本就不敞亮的缘故,“华”倒也没觉得光影变化了多少。

“师傅,你还记得曾经给我们讲过的,刻舟求剑的故事吗?”

不知为何,一大早凌霜说的那句话开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不过……问题也不大。

“华”翻身朝向里侧,伴随着她的动作,絮絮叨叨的声音消失了。

外面不知何时静了下来,或许如素裳所说,时间真的不早了。

窗外的风愈来愈急,掩盖了所有的脚步声、低语声还有冬日本就稀少的虫兽留下的声音——又或许,以上这些声响其实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从一开始就荒芜的只剩下了风……“华”记忆中确实有这样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月球背面。

“唉……好无聊啊好无聊,算了,看你白天那么听话,就放你出来和我聊聊天吧。”

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话音落下,屋内本就不富裕的光影似乎也跟着暗了暗。

“快点快点,找点儿话题聊聊!”

侧卧的身体微微摇晃着,好像是在对轻轻坐在床檐上的那道人影撒娇。

可除了手指摩擦粗糙的木制床檐留下的轻响声外,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喂!你这个家伙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找点儿话题跟我聊聊吗?你没听见吗?”

“……我并不会讲相声。”

“哈?”

“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们之间存在强制性的命令关系。”

“啊?你再说一遍?可别忘了,你这个本来应该死掉的家伙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在给你提供能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崩坏能断了!”

以普遍理性而论,当一个人的生死存亡都完全被另一个人所掌握的时候,那么这两个人之间很难不建立起强制性的上下级关系。可在那道羽渡尘的幻影面前,生还是死、存在亦或者不存在,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不过,她还没有没礼貌到对对方当面问出的问题充耳不闻的程度,就是这个回答嘛……多少让人有些不自在:

“是啊,我本来应该死的,或者说,我已经死了。托你的福,我花了一整个白日的时间仔细梳理了我所有的记忆,我可以很负责很确定地说——我已经死了。”

听着另一个自己那毫无波澜,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生机的语气,“华”不由得再次窝火起来,当然,在窝火的同时,又夹杂着少许对于失去的不舍与畏惧:

“不是……你也有毛病是吧?没事在这里念叨着自己死干嘛?我们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维持你一个羽毛也消耗不了多少崩坏能,习惯了之后甚至跟呼吸一样不需要有意识控制,所以你急个什么嘛!”

“不……”

双唇从用力抿住到分开所留下的爆破音在这座散着少许霉味的屋子里荡来荡去。

女孩并没有等到太久,耳边再次响起的,是“自己”那平淡冷漠到让人生厌的嗓音:

“不要将你和我混为一谈——如今我已经可以确认,我们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或许我应该称呼你的学名更为恰当,你说对吧,识之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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