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天台?就我们两个?”
“是。”
芽衣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警惕,她对于葛木并无恶意,但她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她的安全根本得不到保障。
可……她也没有往深处去怀疑,真要说的话也可以扯出诸般理由,比如,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天,葛木尽管知晓了她父亲的事,却并没有像另一个老师那般落井下石。
又比如,虽然大家都在背后吐槽葛木严厉,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
而对于芽衣来说,让她最终选择在葛木面前放下绝大多数防备的原因……说起来也很可笑——因为米凯尔没让她小心过这个家伙。
在芽衣的印象中,他们二人是见过面的,就在她父亲出事的那一天。
她相信米凯尔,他多半早就把千羽学院里绝大部分人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如果是一时间调查不清楚的,他也会告知芽衣。
对于葛木,米凯尔既未让芽衣小心这人,也未将其列入可信任的名单中。但芽衣一时间只想起了前者,却忘了后者……
“好。”
她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来到天台,这里的风景倒并不陌生,芽衣快步走到天台的栏杆边上,遥望着下方的操场,还别说,真看见了一个白发的少女正拎着簸箕和扫帚打扫着塑胶跑道。
葛木并未上前,从到达天台的第一时间,他就默不作声地挡在了楼梯门口。他给了芽衣足够的时间去观察琪亚娜,而他也同样在安静地观察着芽衣。
厚重的镜片之后,黑色的童孔缓缓旋转,直到变得猩红。他那迥异于常人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尽管先前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个对话版本,他还是谨慎地依据方才对芽衣的观察,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做了最后一次修订。
“葛木老师,您找我单独谈话……究竟是有什么事吗?”
少女又静静地看着打扫操场的笨蛋约有半分钟,而后转过身,主动挑起了话题。
葛木,抑或者说,灰蛇,他深深地看了芽衣一眼,嘴角向两旁咧了咧,而后出声了:
“雷电芽衣大小姐,其实你现在还有的选——接下来的话,涉及到一些真相,这对你而言并没有多少好处,你若是不愿意听,可以离开。”
“故弄玄虚。”
芽衣咬了咬牙就要离开,但才迈了一两步,脚步又停在了原地。
“真相?什么真相?”
“关于你。”
芽衣面露疑惑。
“关于米凯尔……”
芽衣的步子不自觉地向着灰蛇的方向迈了半步。
“关于你父亲。”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与自己有关,与米凯尔有关,与父亲有关……与三者同时相关的事,芽衣只能想起一件,那就是不久之前……
不对,芽衣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另一条手腕——还有一件事,八年前!
她有些慌乱了,莫名地慌乱了。
但她又很快清醒了过来,无论是父亲还是米凯尔,都是值得信赖的人,这并非嘴上说说,而是芽衣通过行为做出的判断。
“如果是想要挑拨离间的话,那大可不必了。”
她冷冷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对方也同样如此望着他,直到露出一丝丝疑惑:
“挑拨离间?不,你或许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你以为,我是要和你说你父亲与米凯尔的坏话?不不不,恰恰相反,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我可是相当佩服他们二位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芽衣的声音已经有些飘渺,有些底气不足了。她有些后悔自己过于轻率地信任了这个家伙,但说到底,若是对方执意要和她说这些,有太多的方式、太多的机会了,就算她这次拒绝了又如何?
话虽如此,她还是决定先离开,至少要先回去问一问米凯尔,这个葛木是何方神圣。
可才迈出一步,那葛木就“砰”一声把楼梯间的门关上了。
“葛木老师,你不是说,如果我想离开,现在还有机会么?”
“不好意思雷电芽衣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对我给出的选择的答桉是——故弄玄虚。不是么?”
芽衣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她明白了,对方压根就不会让她离开。
既然如此,那也就无所谓了。
“你说吧,你所谓的真相。但别指望我相信你,我会自己分辨你的话。”
“呵呵……”
葛木一点一点翘起嘴角。
“我说了,雷电芽衣大小姐,你似乎对我要说的话存在太多的误解。只是……如果你硬要我说米凯尔和你父亲的坏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在我看来,他们可是蠢的很。尤其是米凯尔,足足一个月了,居然还没有下定决心,杀死你。”
“你……”
芽衣正想说什么,忽然心口一痛,全身逐渐变得软弱无力,最后瘫倒在地上。
“这是……”
“呀,看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呢。”
芽衣艰难地环顾四周,只见原本还算晴朗的春日天空此时已完全被厚重的乌云遮蔽,云间闪着一道道寒光,紧随而来的雷鸣声牵动着芽衣的心跳,让她几近窒息。
“看看吧,多么美妙的场景啊,同样的城市,不同的纪元,呵呵呵呵……”
在他的笑声之中,天地间开始翻涌起黑紫色的雾气,它们只用了几秒的时间就在正上方的天空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后以更快的速度被牵引进了芽衣的身体。
“不要……走开……这是什么东西!”
芽衣四肢挣扎着,在天台的地板上不断向后爬行,但她的身体却像是一块干涸的海绵,毫无保留且几近疯狂地将周边逸散的崩坏能辐射完全吸收。
“啊啊啊啊——”
全身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剧烈抽动着,挣扎的四肢在无意中将天台的水泥地板抽出数十条沟壑,紫色的长发一片片一根根飘飞了起来,到最后芽衣就连嚎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恍忽之间,她听到了脚步声,她看到那个已经失去了原本冷峻面容的男人站到了她身边。
“现在你不听也得听了。雷电芽衣,要怪就怪你父亲和米凯尔的仁慈吧。八年前,他们为了救重病的你,将一颗律者核心植入了你的体内。他们本来只想保住你的性命,却没想到这颗律者核心与你融合得如此完美。在此之前,人类经过了十二年的实验,耗费了数以万计的实验体都未做到的事,居然就这么发生了,呵呵……你的珍贵性不言而喻。
“但这是好事么?这并非好事。若是这件事从未被人得知也就罢了,可惜啊,最终也只瞒了八年。没错,你父亲的事,说到底,不是你被他连累了,而是他被你连累了。可可利亚只不过是大家推到台前的小丑,他们真正想得到的,只是你而已……
“啊,对,‘他们’。他们想要从米凯尔手里抢走你,那可真是难如登天,但很可惜,我不一样。我想要做的事,只需要单纯的破坏就好了。而具体来说,我只要向身负律者核心的你输入一些崩坏能,就像这样……那连接着你与虚数的大门就会敞开,雷之律者的力量……时隔五万年,雷之律者的力量,便可以再一次降临凡世。
“而代价就是,你会彻底失去自我,成为崩坏的傀儡,成为只知道破坏的怪物。你父亲和米凯尔当然也知道这种可能,可惜啊,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事情暴露的那一瞬间直接杀掉你,要不然,就像现在这样,整个千羽学院、整个长空市、整个极东甚至整个世界,都要为你和他们的妇人之仁陪葬!
“啧啧啧!你父亲也就算了,米凯尔这么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啧!他这样杀人如麻的家伙,居然对你这么一个孩子手下留情了,怕不是过家家玩多了,被幼稚病传染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芽衣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唯有男人机械式的笑声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但下一刻,耳边就清静了,只剩下了接连不断的雷鸣以及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然后……摧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