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pa,papa!”
脑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盖住,卡莲恍忽地抬起头,对上的是父亲慵懒的笑容。
他贴心地帮自己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又将她脸上的汗抹了抹,这才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怎么了,我的小卡莲。”
“唔……papa!今天的训练任务我都完成了,可以出去玩了吗?”
“呃……哈……”
父亲无奈地捂住脸,苦笑了两声。
“卡莲,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我知道你总是能提前完成训练目标,但是,这样让别的孩子看到了不好……”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卡莲还是不满地都起了嘴。
“哪里不好?”
“唔……比如,埃莉诺就会觉得你在偷懒。”
“可我明明完成训练目标了呀!按照规定,我就是可以提前出去玩啊!”
“可是啊,卡莲,你还小,还不明白何为嫉妒。尽管你达成了训练目标这一点是事实,但又能说明什么呢?人一旦先入为主地产生了嫉妒,便会不管不顾地弄出许多他自己视角下的理由,比如训练科目都是我定的,你身为我的女儿,肯定对我涉及的训练科目更熟悉……”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啊,事实明明不是这样啊?”
“嘛——”
脑袋上又轻轻挨了一下。
“话虽如此,可人类最不在意的便是事实。人类也从不愿意相信事实,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而已。相比较而言,就孩子的阶段来说会好一些,孩子只是容易嫉妒而已。但嫉妒会带来疏远与孤立,卡莲,你难道没发现,同龄人里除了埃莉诺,几乎没有人愿意搭理你吗?况且就算是埃莉诺,对你的态度也是忽好忽差吧。”
“呃……我不明白……那我应该怎么做呢?难道我只要变‘差’一点就好了吗?”
“唔……听不明白也没关系,毕竟你还年轻嘛!至于‘变差’,呵呵,那是没有用的,孩子们嫉妒的并非优秀,而是特殊,优秀与差劲都是一种特殊,都会遭到疏远,想要不被疏远和孤立,一般来说只有想办法泯然众人。”
“那还有什么意思嘛!要是和其他人一样,那还是卡斯兰娜嘛!”
“呃……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啊,卡莲。其实多练练也没什么坏处嘛……”
看到父亲又露出那般和稀泥的表情,卡莲也跟着再次都起了嘴。
这是属于父女间的默契,以往卡莲也是这样被父亲次次拒绝,只要她像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父亲就算不同意她离开训练场,起码也不会多嘴就是。
可这一次,父亲似乎铁了心要说什么,说一些卡莲最不喜欢的言语说教:
“卡莲,虽然我自己也不是很愿意这样说,但你毕竟背负着卡斯兰娜这一姓氏,它带给你的不止有荣誉、天赋、财富,还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我明白的啦——消灭崩坏!”
“不,你不明白。消灭崩坏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也不是训练场上完成目标这么简单。人类与崩坏的斗争,自人类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到如今保守估计也有几万年的时间了。这绝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代人能够轻松解决的问题,所以卡斯兰娜家族才要将杀死崩坏这一责任代代相传。也就是说,卡莲·卡斯兰娜,你的余生真正的价值与意义都在于对抗崩坏——从宏观叙事的角度上来说就是这样。所以所谓的训练科目达成就提前休息,从本质上来说是不存在的……”
“papa……”
“哼……”
这是卡莲的脑袋被第三次抚摸了,她也从未见过父亲以这般凝重的神情开口。
她的神色很快暗澹下来,她虽然年纪还小,却也不是听不懂父亲的画外音——既然她生命的所有意义和价值都在于对抗崩坏,那么所谓的休息,其实根本不存在。
“但是啊……卡莲……”
父亲的话风突然转变了,卡莲再次抬起头,只听他轻声说道:
“正因为你的余生都将走在对抗崩坏的道路上,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在现在,多享受一些,生而为人的快乐。”
“papa的意思是……”
“没错,去玩吧,卡莲。”
“papa!”
暮春的风缓缓拂过,与明媚的晨光一样温柔。
一只造型怪异的,如鸟一般长着翅膀的东西顺着风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卡莲的肩头。
“欸!这是——”
卡莲捧住了那玩意儿,望向它飞来的方向,那是一堵对她而言并不算高的高墙。
“唔!那个地方……是他吗?”
“欸,papa,那边有什么……吗?”
“啊,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这多半是他的杰作……这样吧,你把东西还给他,然后带着他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而后发生的故事,便是少女与少年的初遇。
“嚯!原来你和他是那天认识的?可恶,早知道那天我也认真一些,那样的话……哼!”
突然乱入的声音让卡莲穿越了十年的时间,再次回到了自己所应该存在的时空。
可当她的意识回归之时,身体反馈给大脑的第一份感受便是——冷!
全身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在一片黑暗之中,她还以为是失血过多带来的严寒,她张开大口急促地喘息着,却冷不防咽下了一口冰雪。
“我*,这是什么……嘁!好冷!”
随着身旁再次传来埃莉诺的喝骂声,卡莲的意识终于回归到这一刻,她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地睁开眼,第一时间察觉到的,是相比于先前多了一些的光明。
是日蚀终于要结束了?
不,她很快便察觉到,那光明并非是凭空多出,只是天地间泛滥的冰雪将日蚀环那微不足道的光亮反射到了极致,反倒使得肉眼的感官觉得四周亮堂了许多。
但说实话,这不过是错觉。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卡莲左手捂着额头,右手仍紧紧攥着黑渊白花的枪尖,感受着金属枪柄上的冰凉。
“嘁!你是在问我?我哪晓得?本来好好地在给眼前的家伙输入崩坏能呢,突然就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你的记忆,你以为我想看啊!”
“呃……”
卡莲的眼角微微抽搐,虽然但是……虽然先前放过的记忆确实没什么需要掩盖的内容,但记忆毕竟是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埃莉诺窥探,就此时她的反应来说,多少让人觉得得了便宜又卖乖。
不过也并不是不能理解,身后那只孔雀身上的力量有些古怪,一不小心就被拖入记忆中了……
好在,关于这一节的尴尬很快被更深的疑惑所取代——
在她们二人面前,不知名怪物的巨大身躯被青色的冰块层层冻结,就连黑渊白花的枪尖也被冰块包裹住,想要再向其中输入崩坏能,却被那看似平常的冰块所堵住,想要向后将长枪拔出,可四周风雪如刀,黑渊白花的金属枪柄又冰冷异常握了一段时间后,便觉得五指与手掌尽皆麻木,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埃莉诺对着脚下的冰块狠狠跺了跺脚,即使是用暗藏破甲锥的鞋后跟,也只能在冰面上踏出浅浅的裂纹,要知道,平日里她这一脚下去,可是能让一栋三层石楼瞬间垮塌的力道。
“嗬……”
突如其来的的喘息声吓了两个女孩一跳,埃莉诺慌忙转身,她刚才差点儿忘了,“老斑鸠”还在身后呢。
“呃……唔……”
当她转身时,那只绿色的孔雀已经重新变回了人形,苏先是不长不短地呼吸了几口,而后勐地睁开了眼。
“嗯……嗯!这是!”
他抬手接下一片雪花,神情很快变得无比震惊,却又在仅仅一个呼吸之后吐出一口长气,仿佛事情并不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