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主教大人,这两天的文件……”
“就按你处理的做好了。”
“不,主教大人,我是说未来两天的文件。”
“嗯?也是由你来处理啊,有什么问题吗?”
奥托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潇洒地披上。
“可是,主教大人,您刚才不是说‘我们’吗?”
“嗯……嗯?”
奥托托住下巴,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决定是多么草率。
“不过,如果现在要去圣芙蕾雅的话,从总部航空港到极东支部,最快也需要小半天的时间,考虑到时差因素,大概也是黄昏了,要不要让德丽莎大人准备……”
“不!”
奥托摆了摆手。
“不不不!可千万不要告诉德丽莎这件事。”
奥托将自己的外套又放回了衣架上。
“还是得换一种方法啊……”
他摸了摸光洁如金属的下巴,一个颇有些恶趣味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好了琥珀,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只不过……得换一具身体。”
“好的,主教大人。请问需要哪一具身体?我去帮您准备。”
虽然完全不能理解主教的想法,但琥珀还是依着往常的习惯,准备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哈哈,不用了,这一次,得用点奇怪的方法。”
“奇怪……的方法?”
琥珀歪了歪脑袋,显然不明白奥托的意思。
…………
“砰!”
篮球重重地砸在篮筐上,一下子弹得老高。
“啊啊啊!
芽衣芽衣!这个不算,让我重来一遍!”
场内那个扎着两条长麻花辫的少女原地起跳,轻松跃起三四米的高度,将篮球重新抱入怀中。
奥托·阿波卡利斯坐在篮球场外的长凳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还记得五百年前,有一个人曾经自说自话地对他说了一堆彼时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话。其中有一段就是——
“爱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我大概是没有资格讨论这种东西的。但我觉得你有……的潜质。
“它明明是源自对于那个唯一的好感与占有欲,但对于有些俗人来说,正是因为对那个唯一的存在的爱,才会格外地在乎与她有关的一切,她的家族、她的梦想、她拥有过的物件。
“于是,那份唯一的爱,就这么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分给了并非唯一的许多事物。这种行为呢,在神州就被称为‘爱屋及乌’。”
奥托承认,他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俗人。
或许吧,或许正是因为她,所以他才格外在乎卡斯兰娜家族,因为她,他格外在乎德丽莎、比安卡甚至是……不不不,他关注她们、关注k423,仅仅是因为,德丽莎和比安卡是他推开真理之门必须要借助的外力,而k423,这个必然会再次成为第二律者少女,正是为他打开真理之门必不可少的钥匙,仅此而已。
没有什么爱屋及乌,从来没有。
因为,整个卡斯兰娜沦落到如今只剩下这么寥寥数人的境地,不能说全是他的功劳,但他起码居功至伟。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再一次发出压抑着癫狂的笑容,但是,传出来的声音却并非是那早已习惯的磁性嗓音。
恰恰相反,那笑声中稚嫩与沧桑并存,极其怪异。
奥托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如今使用的这副身躯,可是和她初见的那个年纪啊……
“好了琪亚娜,别玩了……”
“不要嘛,芽衣!让我再玩会儿!这次一定能投进!”
“笨蛋琪亚娜,你一下午就没投进一个吧……”
“好啦好啦,回去吧琪亚娜,到晚饭时间了,上次做的牛肉……”
“啊!什么!该吃晚饭了!走啦走啦!”
“砰!”
篮球轻轻砸在篮筐上,又重重砸在地上,但这一次,没人将它捡起了。
奥托盯着那个圆乎乎的篮球,恍忽间球体与夕阳的印象逐渐重合起来。
“欸?你是……和家里人走丢了吗?”
“!”
奥托尽量装作平静地转过头,看了眼站在他身边,歪着头看着他的德丽莎,以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开口道:
“没有,我只是一个人来走走,过会儿我家里人会来接我。”
“欸?是嘛……”
德丽莎点了点头,虽然圣芙蕾雅是女武神培训学校,但和大部分大学一样,对外半开放,在休息日有外面的人混进来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一个人,确实有些……
“不过,你这个小屁孩也太早熟了吧?这么年轻就板着一张脸?”
“我……”
奥托的嘴角扯了扯,他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换了一种更具孩子气的说法:
“切!你说谁是小屁孩?你自己不是和我差不多大吗!”
“你……我!”
德丽莎一下子被戳中了痛处,但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整张脸在染上晚霞的红晕的同时,就像一个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咕噜噜……”
奥托眨了眨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德丽莎的目光缓缓下移,停留在了奥托的肚子上。
“唉……不管你是和家里人走失了,还是真是只是一个人转转,你一定饿了吧?”
“我……我不饿!”
奥托偏过头,将后脑勺对准了德丽莎。
但下一刻,他的肚子再次响了起来。
“噗嗤!”
德丽莎连忙掩住了嘴,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傲娇的小男孩,总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今天是休息日,食堂不开门,我们都是自己做一些……欸,对了!之前我们做的牛肉多了些,味道不算美味,但是多少吃得下去。我去给你拿点来!”
“我不……”
“咕噜噜……”
“哈哈哈,好啦,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牛肉!”
德丽莎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迈着短腿一熘烟跑没了影。
奥托·阿波卡利斯可以在此时悄无声息地离开,毕竟和德丽莎近距离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暴露身份,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但……
他怔怔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篮球场上孤零零的篮球。
他怔怔地看着半悬于血红色云海中的夕阳。
过去与现在、虚幻与未来的界限开始模湖,他隐约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谁了。
他就这么留在了原地,直到德丽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