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人工培育崩坏兽的计划,米凯尔事先也不知情,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凡梅比乌斯突然告诉他一个被她隐瞒的奇奇怪怪的计划,那要么是计划获得了成功,需要借助米凯尔的力量把这个项目摆到台面上。
要么就是计划失败,要米凯尔帮她擦屁股。
这一次的话……就以梅比乌斯现在这副闲庭信步、甚至还有心去试穿粉色的衣服的模样,显然是前者吧?
不过对于所有认识梅比乌斯的人眼中,显然“梅比乌斯”这个名字就等同于意外,所以米凯尔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所以,你成功了吧?”
梅比乌斯转过身来,皱了皱眉,奇怪地问道:
“嗯?谁告诉你我成功了?”
“……失败了?”
她这个样子,也不像失败吧?
“哼——”
小有规模的胸膛快速起伏了两下,梅比乌斯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反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在成功和失败中选一种?就不可能是我的实验还没开始?”
“……那你叫我来干嘛?”
米凯尔一脸无语,转身就走。
虽然实验还没开始,照理来说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但米凯尔又自觉不具备让梅比乌斯回心转意的能力。
除非动用识之权能,但对自己的战友动手,哪怕只是本着好意用识之权能做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暗示,都是破除底线的行为。
更何况,米凯尔无法否认,梅比乌斯的各种天马行空的妙想本身对于想象力贫瘠的他而言有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力。
一言以蔽之,他其实也很想看到人工培育崩坏兽的结果。
梅比乌斯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捏了捏白大褂的领口,转过身,轻轻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以满是诱惑的口吻问道:
“哦?难道你真的不想看到人工培育出的崩坏兽,尤其是两个末法级崩坏兽融合的产物究竟是什么样子吗?你就不想知道它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吗?你就不想知道它能否突破末法级的限制,达到更高的层次吗?”
“拜托梅比乌斯……好吧,我当然很想知道这些,但是你这不是还没开始做吗?”
“哦?嘶嘶——”
梅比乌斯拖出一个长音,而后将食指横放在两唇之间轻轻吮了吮。
“难道你想知道的只是一个结果?你就不想知道其中的过程?你不想亲眼见证一个或许连末法级都无法定义的崩坏兽的诞生吗?你就不想……亲手参与这一切吗?”
“果然,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梅比乌斯。因为是计划外的项目,又涉及到细胞融合,你无法调用第六神之键,所以才找到我。”
米凯尔重新走了回来,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走到梅比乌斯面前,看着那悬殊的身高差距,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绿发。
“嗯!”
梅比乌斯皱着眉晃了晃脑袋,甩开了他的手,转而用那还未擦干净口水的食指点了点米凯尔的胸口:
“怎么?你我之间难道只有利用关系吗?”
“咕噜……”
米凯尔的喉结肉眼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你找我帮忙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所以这一次,你也愿意帮我?”
“呃……”
米凯尔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此时的梅比乌斯比爱莉还难应付,最主要的是,米凯尔与梅比乌斯间的关系没有他与爱莉那般纯粹。
他们是多年的战友——这一点母庸置疑。
他们之间有一份本不应该存在、但就是存在了的爱情,或者说的直接一点,有过肌肤之亲——这一点同样母庸置疑。
可这些加起来也无法否认,他们在六年前第一次尝试着接触对方时,怀揣的是完全的利用心思,他们之间最初的关系就是利用关系,这一点虽然在往后的时间里随着感情的变质同样变质。
但并不能说那份利用就完全不存在了。也许应该换一种说法,由利用变成了合作。
而合作并不意味着亲密无间,合作者之间意见相左、偶尔针锋相对地拌嘴也是常有的……呃,就算去掉这层关系,似乎拌嘴也是常有的。
剖析起来很复杂,总之,具体表现形式就比如……米凯尔刚才一个不慎,对话节奏完全被梅比乌斯掌控了,那半是诱惑半是嘲讽,听起来有点像威胁实际上又有些像哀求的语气直接说得米凯尔冷汗连连,恨不得举手投降。
事实上,米凯尔以往的对策就是举手投降……
但军人……啊不是,男人,要有骨气!
就算要投降,也不能举手!应该举别的东西!
他将方才咽下的那口气缓缓吐出,轻轻握住了梅比乌斯点在他胸前的食指,心中已酝酿好了反击的词汇……
可掌心传来了湿漉漉的触感,米凯尔的眼神先是出现了一丝困惑,而后眼眶撑大,似是想起了什么,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他一脸嫌弃地撒开了梅比乌斯的食指,而后俯下身,将湿漉漉的掌心对准梅比乌斯的脸颊,迅速又轻柔地抚了抚,蹭了蹭。
直到做完这一整套动作,米凯尔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不妥,但时间不可能倒流,道歉又是无用,所以他一时间低着头,静静等待着梅比乌斯的爆发。
当然,米凯尔如此更多抱的是玩笑的心思。
可预料中的这一切都未到来,抬起头,只见梅比乌斯低头望着脚尖,一手捧着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就这番姿态,和方才聊到她父亲时的一模一样。
米凯尔终究没忍住,他绕过了所谓“底线”,悄悄用识之权能感受了一下梅比乌斯的内心——
最先是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觉,就好像是被人勐地甩了一巴掌,连后槽牙都有些松动了。而后不可避免的,唇齿间抿到了血腥味儿。
即使清楚地知道此刻的感受并非现实,米凯尔仍旧怀疑是不是梅比乌斯趁他不备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但显然不是,因为那种痛觉并非来自于他的感官,而是来自梅比乌斯的回忆。
借由梅比乌斯的双眼,米凯尔看到了一个模湖的男人的身形。
他的面孔隐于阴影之中,已然看不清全貌,然而他神情中包含的情愫却一点不剩的被米凯尔接收——愤怒、绝望、不甘、还有怜悯。
米凯尔知道这不是他观察敏锐,仅仅只是因为梅比乌斯对此记忆尤新。
而在彼时,梅比乌斯又在想什么呢?
米凯尔只是刚刚浮起这个念头,梅比乌斯的记忆便鲜活了起来。
他就像是坠入深海一般,名为记忆的“海水”瞬间吞没了他。
她彼时在思考,在疑惑,她在想着自己嘴里的血是从何而来的?受伤的部位是牙龈还是口腔内壁?
而且……她抬头望向眼前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一模一样的怜悯。
而后她的脑海中开始闪过眼前男人刚服下的药物的副作用,其中一条就是认知紊乱,暴躁易怒,
于是她理了理头发,露出一个颇为戏谑的表情。
“你看起来可真丑。我……绝对不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类。”
“啪!”
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让米凯尔重回现实,他意识到,那是梅比乌斯脑海中的回忆到此为止了。
她的呼吸绵长而沉重,米凯尔的双拳攥了攥,缓缓抬起,用温暖的掌心捧住了她娇小的脸颊。
指甲碰到她右耳上双环交错样式的耳环,发出一声脆响。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白皙的面孔上早已不见了血红的掌印,但米凯尔明白那掌印从未消失。
“你知道吗?你和他很像。”
“嗯?谁?”
米凯尔心中一惊,不知道梅比乌斯是怎么发现的。
“用不着装了,身为融合战士,我对于崩坏能的流动、变化还是很敏感的,何况你也没有掩饰……”
“我和你父亲很像?虽然不知道哪里像,但就冲着你这份孝心,我也认可了,乖女儿。”
米凯尔有些后悔先前提到了有关梅比乌斯父亲的话题,他没想到梅比乌斯的童年是那样的……
他也有些纳罕,那关于父亲的记忆虽然刻骨铭心,但却没有对于那人本身的厌恶或憎恨。
她所有的憎恨都是冲着“脆弱”去的,也难怪那个时候会……
稀里湖涂的,两个人肩并肩重新开始了前进。
而梅比乌斯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心里话:
“其实,关于人工培育崩坏兽,我确实需要利用你的力量,不光是不好调用神之键,活着的权能也远比死了的权能好用……但绝不仅仅是出于利用……
“克来因不在身边,我只是想要一个……想要一个理解者与我并肩站在一起,去收获那一份成果带来的喜悦,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