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心经》之中曾说，要照见五蕴皆空，方才能度一切苦厄。

于是世人皆以为，佛祖的意思是在说，要想远离苦痛悲伤，就得做到“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就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只有做到这些，达到诸法空相的地步，才能除一切苦，度一切厄。

而为了达到佛祖所说的境界，世人便往往选择了抛妻弃子，斩断俗缘，试图以所谓的修行、参禅为名头，避开声色犬马，压制七情六欲，妄图借此达到“空”的境界。

山中地藏之前也曾是这么想的。

作为一名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成年男子，他的剃度，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系统转职的要求。

真要说他对于佛法有多么向往，多么虔诚，那也是无稽之谈。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无产阶级，崇尚的是科学唯物主义，对于佛门那一套吃斋念佛、断情绝爱的左派，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一定要替日向涛报仇了。

可如今在这战场前线，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朋友变成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看着同样有朋友和家属的敌人死在自己手中。

他的科学唯物主义，却并不能给他的心灵带来丝毫的抚慰。

若是依照唯物主义的说法，忍界之所以会爆发战争，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资源分配的不均衡和科技的发展不够先进。

那么想要终结这种乱象，就要进行从下到上的社会改造……

可那又如何，这些道理对于身处在战场之中，每天不是自己死，就是朋友死的人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大道理说得再多，也只是专家们不接地气，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妄语。

只有切身处地的体会过了战争的残酷，才能明白那种绝望与悲哀。

也正是因为战争和周围人频繁的死亡，让山中地藏的心智忽然成熟了许多，对于佛法的理解，也在这一刻终于入了门，走上了觉悟之路。

他明白，作为诸多佛经的核心，《心经》中的佛陀说法，本就不是给常人看的。

它里面的内容，更多的是为那些和佛祖一样，走上了觉悟之路的开悟者们所准备的。

这些开悟者们，包括山中地藏在内，亲身体验了世事无常，发现红尘是炼狱之后，感悟众生皆苦，于是心生怜悯，发慈悲之心，欲要普度众生。

然而他们遗憾地发现，自己的精力是有限的，自己的怜悯和爱是有数的。

可这种有限的爱，又如何能惠及众生呢？

所以佛说“诸法空相”，方才能度一切苦厄。

此厄非己身之厄，实乃众生之厄。

欲要发大慈悲之心，普度众生，就需得放下慈悲之心。

此“放下”非是弃慈悲于不顾，而是要化小爱为大爱。

这就好比一个杯子若是需要装水，就先得倒空杯中之水一样。

唯有空杯，方能装无量之水。

同理，也只有五蕴皆空，方才能不被眼前的声色犬马所迷，不执着于小慈小爱，从而方才能将大慈悲之心遍洒众生。

山中地藏之前也仅仅只是想要通过系统来让自身强大起来，所行的不过是断烦恼、脱生死的小乘之道。

然而如今在战场上这么走了一遭，亲眼见识过，亲身体会过之后，源自于前世和平时期的三观，还是让他萌生了一点慈悲之心。

虽然他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

‘所以，我这算是从小乘佛法，走向了大乘佛法吗？’山中地藏心里暗自思量着，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这种思想变化有什么不对。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虽然自私，但他心地不坏，虽然普通，但也曾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曾生活在一个和平安宁的社会中。

这些经历，都在深深影响着他。

而如今，前世的这些影响，也终于在这个异世界发挥作用了。

明白了“诸法空相”的道理，了解了什么是小爱，什么是大慈悲以后，他那原本痛苦的内心，瞬间就平缓了许多，一些思维与情感上的对撞，也没有那么频繁了。

他开始以一种更加超脱，更加广博的态度来看待这场战争，整个忍界，以及日向涛的死亡。

这当然不是说他突然开悟，变得圣母了，准备原谅那个害死日向涛的凶手。

他只是忽然想明白了，想要通过杀戮和复仇来减缓内心的悲痛，这本身就是南辕北辙的一件事情。

抓捕凶手，那只是日向涛、凶手和他之间的因果罢了，种恶因，得恶果，仅此而已。

内心的悲痛，那种面对战争、面对死亡的无力感，还是需要其他方法来消除。

想到这里的山中地藏卸下心灵上的重担，思绪忽然清明了许多，一些原本被他所忽略的信息，又重新在他的脑海中泛起。

只不过，这些信息还差一些关键点将其串联起来。

“等你什么时候想知道了，再来找我吧。”

药师野乃宇的那句话突然在山中地藏的脑海里响起。

这个“行走的巫女”一定知道些什么！

说不定这些信息，能帮他透过迷雾，真正看清楚这场战争背后隐藏的秘密。

山中地藏没有犹豫，刚刚才执行完任务的他，并没有选择回到宿舍，径直来到营地的战地医院中。

医院里，依旧是忙碌不休，人来人往。

受伤忍者的哀嚎声与医生护士的呼喊声汇聚在一起，刺鼻的药味与血腥气息让人忍不住皱眉。

山中地藏看到了药师野乃宇，她正在为一名伤员包扎伤口。

等看到她差不多忙完了，山中地藏这才走到门口，对着她招了招手。

药师野乃宇也同样看到了山中地藏，不过她也只是笑了笑，示意自己还有一点工作，接着便又忙碌了起来。

明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配上那温暖柔和的笑容，仿佛就是天使降临了人间。

山中地藏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就这样站在医院帐篷外，安静地等待着，偶尔有人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只是点头微笑。

终于，暂时忙完的药师野乃宇擦着手从帐篷里走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怎么，我不该来吗？”

“你确实不该这个时候来。”

“可我还是来了！”

“有人说你这个样子以后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