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檐霂呆呆地走在一棵树下,瘫坐在地。燕飞白没有言语,而是把她抱在怀里。顾檐霂似乎成了一块木头,毫无生气的木头。
“小霂,小霂”燕飞白轻轻唤顾檐霂的名字,可是怀里的人没有回应。
她似乎成为了一具傀儡,你让她跟着进屋,她会乖乖的跟在后面。你让她吃饭,她也会乖乖地吃饭。可是她不会哭,也不会笑,似乎连疼痛都无法感受到了。
燕飞白给顾檐霂的手包扎时,看到皮开肉绽的伤口,心是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顾檐霂在饭庄安顿下之后,燕飞白折返的路上,他遇到了霍冰。只是此刻的霍冰让人一路追杀。在生死攸关之际,燕飞白出手相救。追杀霍冰的人是为了要取走他随身携带的一个木盒。而木盒之中竟是吴沧尧的头颅。
几番询问得知,霍冰是一个杀手,可是他闭口不提头颅的来由。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可他并没有养伤的打算,而是想去京城。
燕飞白自然不能就此放手,一路上将他互送到京城。燕飞白才发现霍冰要去的地方是踏音阁。
燕飞白自然知晓一个身负重伤却依旧星夜兼程赶来京城的人绝不是为了简单的寻欢作乐。
如他所料,霍冰是来找一个人。或者说是来看一个人。
“我是一个杀手,干的是刀剑上舔血的勾当,我的剑吸满了人血,我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的剑下,这一天来了,若是往日我孤身一人死也就死了,可独独放不下一个情字。”霍冰喝了一坛子酒。
“世间的人怕都是过不了情字”燕飞白叹息道。
“我来晚一步,踏音阁没了,她也走了,可天地之大,我如何寻她,若我还能活着,我一定会翻山越岭,边寻芳踪,可我是个将死之人了。”霍冰说完,仰天大笑。
“你是说,你身中剧毒。”燕飞白问。
“是啊,一种无解的毒,幽灵一般,缓慢吞噬人的生命。”霍冰并不畏惧,只是带着一种眷恋一般的柔情说道:
“若能看她一眼,知道她过的还好,我死而无憾了。”
燕飞白没有告诉霍冰,他曾是踏音阁的主人,他也没有告诉霍冰他知晓他所爱女子的下落。他所做的只是让阳媚躲在暗处,偷偷的听他们的谈话。
“你应该打起精神好好活着,因为你要成为一个父亲”燕飞白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阳媚从暗处走出,燕飞白退到一处。
“霍冰”阳媚动情的呼唤男人的名字。绮华遣散踏音阁的姑娘时,给每一位姑娘都准备了一笔丰厚的钱财,可唯独阳媚不离开,坚持留下。绮华问她为什么,她只说要等一个人。带着与命运打赌的意味,她现在等来了那个人。
霍冰留在了京城,留在了阳媚的身边,哪怕余下的光阴所剩不多。
燕飞白明白,顾檐霂没有杀掉霍冰是为了成全,是为了不让仇恨就此延续。他曾见过饱受心灵炼狱折磨的顾檐霂,她的眉宇让灰色的忧愁结满,可她依旧是温暖的善良的人。从他认识她开始,一直到现在,她依旧是这样的人。
他曾在这可山上的一棵树上,在树木掩映处,看着她挑着盛满酒菜的食盒,由远及近的走来。那时的她是醉仙居最最勤快的小伙计。她的出现让那个秋天的后山都带上了不一样的光彩。只是他那时还很迟钝。
燕飞白尽量很小心给顾檐霂的手包扎好。
门被轻轻地扣响。
“是谁”
“我,阳媚”
“这是给顾姑娘用野果熬的甜汤,味道甘甜,她应该会喜欢的。”阳媚轻声对燕飞白讲。
“我替小霂谢谢你了,阳媚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还是要小心。”燕飞白接过托盘。
“霍冰情况如何了”燕飞白轻声问。
“还是老样子,欧阳师傅的药也只是控制着毒性的发作,熬过一天是一天吧”阳媚故作轻松一笑。
“珍惜眼下的日子就好了,你说呢?”阳媚看向燕飞白。
燕飞白点点头。
顾檐霂在木椅上呆呆地坐着,燕飞白来到她的身边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小霂,这是野果熬的甜汤,喝一些吧。”燕飞白手拿汤匙,舀了一勺,先是轻轻吹了吹凉,然后慢慢送到了顾檐霂的唇边。
顾檐霂喝了下去。
“喜欢喝吗?”燕飞白柔声问。
顾檐霂没有回应,而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是的,你累了,你应该好好休息。”燕飞白起身整理好床褥。
顾檐霂像冬日里贪恋温暖的猫一般,钻进了被子。她闭上了眼睛,燕飞白用手轻轻的拨了拨她额头上的碎发,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轻的拽拽枕头,让顾檐霂躺的更加舒适。
待一切都妥帖了,燕飞白端着烛台,走出了房间。
来到院子,山野吹来的风带着些凉意。院子中间,站着一个人。那是他的母亲绮华。
“飞白,你还好吗?”绮华的声音很轻。她明白自己的儿子此刻心里备受煎熬。
“母亲,此刻的我才切身体会到那时她的心情。”燕飞白的声音有些颤抖。
“值得庆幸的的事是我此刻能陪在她的身边。”燕飞白聊以自慰般的笑了笑。
“道理你都明白,可道理终归是头脑的事,而情感却出乎于心,这对小霂姑娘是一个考验,对于你亦是。”绮华走在儿子身边说道。她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游侠,此刻已经成为一个稳重的青年剑客。只是这个剑客的脸上挂着愁容,可他黑而亮的眼睛里却少了与人对战时的锋利与杀意,少了往日的戏谑与漫不经心转而带上了一种温情,一种柔软,一种认真。此刻的他让绮华想到了飞白的父亲燕君山。
“孩子,凭你的心意去做,跟随你的心”绮华拍拍儿子的胳膊。
燕飞白,没有言语,而是抱了抱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