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沉闷而寡淡的浓雾憋醒的。打开窗户,一向不进屋子的雾气竟然挤了进来。
白雾浓浓的,稠稠的,如开了盖的蒸笼,笼罩了世界,也无缝不入的包围了我裹挟着我,又似乎吸纳着我。
打开窗户看不到院子,在院子里看不到桌椅板凳。
浓雾掩盖了一切或者遮蔽了一切,我到草棚下找了把椅子坐下,看不到草棚外的世界,坐了一会,好像融在了雾里,我也成为雾的一部分,雾浓又湿,全身已经湿漉漉的。
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烧水沏茶,而是坐下来静静的观察着,感受着,品味着,观察着雾的浓度和颜色,它们并不是浸透不动的牛奶,而是如空调里吹出的冷气一样,不断翻滚着、碰撞着、升腾着又坠落着的。只不过这股冷气更浓更密更稠,厚重的像一道白色的水帘闸一样遮蔽了外边的一切。
我身处雾里,看不到天空,看不到自家的院子,看不到外边的树林,一切都被白色的雾气笼罩和遮蔽了。
弥天的大雾将窗外的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看到这样一场特殊的大雾,它甚至是白色的天幕,也是山村田野的雾化笼罩,带给我深刻的震撼,那是大地的美学。
这时我在想: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我的外部感官眼耳鼻舌身意对外在世界的认识也是局限于色相,是不完全的,不真实的。如这场浓重的雾笼罩了世界,我不能看透它,穿过它,感受它,好像外部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突然,一股风吹来,浓重的雾气流动了起来,迅速地散去,天空开始明朗起来。
五行相克,风就是雾的克星,风来,雾散,风吹,雾去,风过处,雾荡然无存。
看着太阳冒出山顶,如一盏明亮的白炽灯悬挂在山中,温柔地,明亮地,照耀着大地。
听,风过林梢,带着轻轻的哨音,柔和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林中的一切,雾气濡湿了的树木和小草景象清晰了,芦苇金色的穗在风中摇曳着,林中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从一棵树身上飞到了另一棵树的枝头,莺鸟和喜鹊们在枝头唱起了歌儿。
这个世界突然间又变得清晰起来,真实起来,存在起来。
村民的脚步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有几只狗不安地狂吠起来。
变化好快呀!我只能这样感叹。
扭头又去烧水沏茶,开始一天的普通生活。只不过因为浓雾的干扰,比平时稍晚了一点。
深秋了,树上的落叶开始片片凋落,堆积在大地上,像大地的棉被。
雾是每天都会来的,整个村庄,田野,丘陵,山峦,被雾笼罩,这股白色的雾气是经常的光临,只是有轻和重,淡和浓,时长和时短的区。
再也没有雾散去的清爽。天越来越冷了,树林深处传来鸟儿们“嘁嘁喳喳”地哀呜,宛如秦淮河的歌女,演奏着哀婉的《雨霖铃》……却看不清“歌手”的身影,
雾在远处聚拢散去又聚拢,好像一场雾笼罩在秀岭上空,村舍被一场雾包围就是与世隔绝。
我每天要到菜地摘采,要去山下看湖,耍去山村转转,要到田野散步。那几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山道、田埂、湖畔,经常被雾包围,我一个人走在道上,感到被雾包围和裹胁,我觉得雾里的每个人都是独行者,孤独者,迷茫者……
雾退去,我能清晰地看到那条小路,山道,从村庄通向镇里,再走上更宽广的路,再通向外边更远的地方,但是没有尽头。
如同风雨雷电一般,雾在人们的生活中如它的本来面目一样,若隐若现似有似无,除了对人视觉上的遮盖,几乎对人的生活产生不了影响。
人在世上,通向外部的路有多远?能看清的又有多长?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虚幻的世界,需要足够的修行和觉悟,才能由内而外的走出这雾一样的模糊世界。
雾里看世界,人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劳作再生活。山村农民在大雾来临的早晨出发,在影影绰绰的、高高低低的梯田里劳作,收割着大地上的庄稼。
这朦胧的雾,让我想起了哲学,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不能控制的,就像雾一样,有时候,我们也需要学会接受这种模糊和不确定。但是,在这层薄纱之后,我们也会看到更多的美好和希望。
当村庄天空中的飞禽只剩下乌鸦和麻雀的时候,代表着秋尽。深秋的尾巴还在摇晃。
天空昏沉沉的,灰蒙蒙的,一团雾气袭来,它又变成了白茫茫的颜色。秋,在雾的绵延里不知去向。
秋雾一场接着一场,蒙蒙的雾气弥漫着,在空气中流淌着,如村头的袅袅炊烟,氤氲在树林中。杨树、杏树、槐树等,瘦骨伶仃地屹立在晨雾中,孤零零的,地上满是秋的落叶,像是深秋的落幕而铺就的一道道金色的路。林中,芦苇的身影依稀可辨,芦苇耷拉着脑袋,身披枯黄的单衣,在雾中瑟瑟发抖,若隐若现。唯有火红的柿子还挂在高高的枝头,能鲜艳地躲开雾气的遮隐。
大雾还在太阳升起之前弥漫,雾冷了,凝了,有点丝绸流动感。山林在雾的掩映中,在荒凉的土路上行走,越走就会感到越荒凉,当初冬的脚步走过时,该是那丝丝寒意窜上心头的季节了。
我在秋天里邂逅了雾,每天都生活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