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苦是农民
立夏了,我站在大地上,看当地老百姓在地里锄草,有的人在施肥。我走到麦地,蹲在田里,看小麦已经灌浆,长势良好。我看着辽阔的大地,比大地更大的是,无边际的天空,这时候,农村,农地,农作物,给予我的思考是这样的:人间最苦是农民。
古话说:人间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我想想人间最苦的还是农民。
说撑船苦,苦的风里来,雨里去,甩两膀子力气。
说打铁苦,苦的是人在火前,高温灸烤,挥举铁锤,汗流如雨。
说磨豆腐苦,苦的主要是早起,驴拉磨转,人跟在驴的屁股后面也在转。人比鸡起得早,人比驴还要苦。
说农民的苦,那苦到了家,苦到了根,苦到了牛马驴骡。
有人说,农民比驴苦,比牛累,比马流的汗多,这个比喻恰如其分。
做农民的苦,一年四个季,冬去春来,一年12个月,一年365天,都在受苦受累,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没有休息时间,没有一天是空闲的,小车不倒只管推,算是从头到脚尝了一个够。
若论那劳动强度,劳动时间,劳动环境,那也是城里人无法想象的。
农村是没有围墙的天地,没有工厂的作业环境,皇天厚土下,完完全全的露天作业,夏日里赤日炎炎,冬天里寒风凛冽,大雨天还要排水防涝,真可谓是风里来雨里去。
农村,农人,农活,农事,播种,施肥,浇水,锄草,收割……有的是辛苦,有的是繁重,有的是劳累。独独没有城里人的闲适与潇洒。
看这里的农民,在山径小路上,挑着一担大粪,负重晃晃悠悠的登山越岭;收成了,一担湿谷,一百多斤,光着脚,山高路远,脚步踉跄,累得腰直不起。
农民的苦,最苦的要数春种和秋收。
我小时候所在的农村,插秧和“双枪”,真能累死人。出工收工没有固定时间,有时天没亮就出工,天暗下才收工,到了夏天,一天劳动时间长达16多小时,有社员戏称为“两头乌”黑天黑地回到家,还要烧饭洗衣服,刚睡下不一会儿,又要出工了。
插秧的时候,光着脚在冰冷的水田里,弯着腰,低着头,一手拿秧苗,一手往水地里插,一步步,一颗颗,从早干到晚,晚上收工的时候,腰已经累得直不起来。这样的活路一干就是十天半月,忍受到最后,每个人都想死了一场一样。
“双抢”,即抢收小麦和抢收水稻,还有收倭豆、油菜籽这些作物,赶季节。
双抢最难忍受的是高温酷暑,白居易的《观刈麦》中说“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滚滚热浪吹起麦风,这“麦风”,跟南方的梅雨有一拼,很村人也叫它“麦疯子”,意思是说风太干太热,像疯子一样。“麦风”裹挟着热浪,烘烤着大地,像面包房烤出面包一样,地面上升腾起一股股烟雾一般的热气。地上冒着热气,麦地里密不透风,集聚着闷热,焦灼地蒸腾着热气浪,阵阵扑面,人好似在蒸笼里,我们干一会活,连累带热,浑身汗水,衣服贴在身上,身上蒸发的盐分在汗衫上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印迹,又反过来蛰的皮肤疼,汗水滴入眼睛,手上沾满了灰尘,一抹汗蛰得眼眯缝着。
收麦累和脏那就更不用说了。我九岁的时候干农活,记得收麦时,那麦芒尖厉,划过白嫩的手腕和脸庞,似针扎刀割,那麦尘麦灰钻进脖子里,透过衣服裹在身上,出了汗又痒又疼,不知道什么时候麦茬扎破了脚掌,拿镰刀的手也磨出了血泡,火辣辣地疼,弯腰的时间长了,腰酸背疼,全身都不舒服,真想就地卧倒躺下来休息一会,可大家都这样,要赶在雨季来临之前抢收完麦子,只能咬牙忍耐和坚持。
饿着肚子喝渠里的脏水。已经干了一上午的活了,又累又困又热又饿。好不容易熬到吃饭时间了,我们几个小孩扔掉镰刀,就地躺在田埂上,挤手上的血泡。中饭和担薪饭都在地头太阳底下吃,中饭刚担到,很香。但到担薪时,饭都快馊了,並且蚂蚁都爬进饭桶,黑黑的一大片,看着恶心。接着趴在渠沟里,喝渠水解渴。
吃完饭稍歇片刻就又下地了。下午割麦比上午更难熬,每挥动一次镰刀胳膊都是疼的,每往前挪动一次脚步,腰也是疼的,滴汗如雨。这时我才深深理解了《悯农》诗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终于盼着收工了,人也累着散架了。这样的繁重体力劳动要持续一周左右。
忙完秋收冬种,又开始冬季的水利基本设施的改造和维修,挖河、疏沟、修渠,直到春耕备耕生产。一年就这样在不断重复中过去,又在不断重复中开始。
一晃4多年过去了,每当回忆起当年的农村生活,心中不由自主地会产生潜在的坚强感,想起农民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