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那棵大树
我刚到秀岭时,要熟悉周围的环境,喜欢四处走走转转看看,这里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树多,秀岭坡谷全是树,土屋房舍掩在杏树,香椿树,核桃树,桃树等树林里,树间夹杂花椒树,地上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菜,野花,典型的山村田园。
一日傍晚,我走到山村的西北边,一棵大树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几间老旧的土墙低屋前空旷的地里,那棵大树孤零零的立着,因为它特别高大,遒劲的枝干挺拔而俊俏,就像一个巨大的麦草垛,遗世而独立,不禁让人多看几眼。
有几个老人坐在废弃老屋院子的大磨盘和树墩上,老头抽烟,老太太在纳鞋底,还有遗世之风。
我过去同他们打了声招呼。问这棵树好高好大,是什么树?有多少年头了?
一个饱经风霜,脸上黑乎乎的,是脸皮的褶皱里子里面还藏着油腻,一说话满嘴漏风,因为嘴里没有几颗牙齿了。他嚅动着嘴皮说:这是一棵老槐树,我小的时候,他就长得很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我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你今年高寿?
89啦。
我脑子里简单的换算了一下,对他说道:你小时候这棵树就很大,你今年89了,那这棵树至少有上百年的时间了。
有了,有了,这棵树是这村上最大的树。
旁边一个老头自言自语的又说:当年人们都说这块地风水好,树吸纳天地之精华,所以长得好,树冠硕大,枝繁叶茂,后辈能兴旺发达,人丁兴旺,家兴昌运。可是这风水都让树得了去了,人没得上。你看这家人都没有活过树,败了,家里没人了,房子都快倒塌了。
他的这个说法,与我的老家塞北宁夏中卫有同样的讲究,家家房前屋后栽白杨树,因白杨不择水土,耐寒耐旱,易发芽,直流流的往上窜,以示后辈“兴旺发达”。
但据我的观察,家里树长得好不一定家里人也长得好,家里树长得不好,并不意味着人就没有出息。
还是看看这树吧。苍老虬劲的身姿,默默地伫立在老屋前。这几个年老的人陪伴了它近百年,一起阅尽了人世间的沧桑。树下堆积日久的枯枝黄叶,一年又一年,卷走了青春年华,带来了岁月瘢痕。
在树下面,近距离更感觉它更高大,茂密幽暗,高矮参差,它的树梢伞状铺开,掩着一层银色的雾,好像百年严冬累积的白霜,遇夏化作刺骨的寒气,墨绿之上遮掩了强烈的太阳光,连十几米外的老院子下面都有黑色的阴影,渗透着一股凉意,大树底下好乘凉,难怪这些老头老太太坐在这里乘凉。
树杆粗壮,我抱了抱它,伸长胳膊丈量它有多粗,还差尺余双手合不拢。往上两三米处,有三条分枝,枝条遒劲,不见绿叶,枝条再往上一米多,又分出许多新的枝条,开枝散叶,用枝繁叶茂这四个字形容恰如其分。
树下大片干地,圈成干燥圆圈,四周连野草都没有,呈现出墨黑颜色,雨水一浸,长出一层绿青苔。主要是这树长得太大了,太茂密了,把阳光遮蔽了,所以树底下寸草不生。
树杆的皮裂了许多口子,像龟背的壳一样干裂着,如在它树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一样,饱经沧桑,身上的皮肤都是皱褶子。但这棵树与人不一样的是,树干有年轮的折旧,越往上越翠绿,椭圆形的小圆叶还绿着,往上瞅,树顶碧青的叶尖,翠绿翠绿的,如刚发的新芽,披着翠绿欲滴的衣裳,还粘着滴滴剔透的露珠,青春永驻。这树的枝干留存暮年印记,树叶青春勃发,两者形成的强烈对比,就像老太太脖子上骑着个小娃娃。
大树是那么伟岸挺拔,气宇轩昂,那直指苍穹的枝干,有着苍龙飞腾的雄姿。无数枝条如伞状撑开,身披美丽的叶子,像一柄柄轻盈小扇,晨风吹来,轻微的扇晃着,叶儿跟着轻轻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枝上的鸟儿,迎着朝阳清脆地鸣叫,与叶儿共同演奏着一首青春交响曲。
再看这棵树,婀娜多姿的树冠上面还有几处鸟窝点缀。树上喜鹊欢快地跳跃,这鸟也不怕人,因为这树太高了,成了它最好的庇护所,知道人奈何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