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 深市没再下过雪。
江静月从菀市回来后，便一直早出晚归，并且刻意避开了顾尧野的作息, 没让他接送上下班。
2月14日这天晚上，江静月夜里十一点多才从市局回来。
进门时动作很轻，明明是在自己家中, 却莫名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哪怕已经深夜十一点多。
顾尧野今晚，始终等着她。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后，江静月注意到走廊踢脚线放了一排粉红色的蜡烛灯。
空气中也有一股玫瑰的馨香。
她狐疑了几秒，换了鞋, 往客厅去。
随着视野逐渐开阔，江静月看见了沙发上抄着手闭目静坐着的男人。
屋内光线暗, 除了紧贴踢脚线的蜡烛灯, 光源便只剩下沙发一隅那盏暖橘色的落地灯。
许是江静月回家的动静，令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在她从玄关到客厅时，顾尧野正好抬眸，神色莫测地朝她看过来。
“回来了。”男人沉声，语气听上去带着一些威压。
他一开口, 江静月便察觉到了他与平日有所不同。
似乎情绪不太对。
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
江静月蹙了下眉, 本不想太过在意男人的变化。
但她口不由己，还是应了声，语气莫名心虚，声音都比平日软一些“你还没睡啊。”
话落后，江静月将自己的反应归结于协议结婚以来，一直都是顾尧野做家务、做饭的缘故。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偶尔对他客气一些也是应该的。
江静月莫名乖顺的态度, 令沙发上的顾尧野心情回暖了一些。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心里有多憋屈。
一直在等江静月从菀市的案子里缓过来。
江静月的刻意避让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不让他接送上下班，好，他乖乖在家等她回来。
结果她倒好，早出晚归不着家。从菀市回来以后，就没吃上过他做的饭菜。
忍到今天，顾尧野实在是忍不住了。
今天是情人节，他费了不少心思，将家里装饰了一番，还亲手做了牛排。准备和她共进烛光晚餐。
没想到江静月这丫头，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
白瞎了他一番准备。
“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顾尧野神色凝重。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问好几天了。
总觉得自打从菀市回来以后，江静月对他就避之不及，态度大不如前。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不待见他时的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不就说明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管怎么说，得从江静月那儿得到一个理由吧。
她到底为什么又开始不待见他呢
顾尧野的话让江静月蒙了一瞬，随后她摇摇头，“没有啊。”
协议结婚后，顾尧野的画风大变，和她认知里的他完全不同。
不仅家务全包，还特意去学厨除了说话不怎么着调，其他都没话说。
江静月根本没有理由对他有意见。
“那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我、有吗”
江静月回话时，已经心虚地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见她如此，顾尧野的脸色沉了一些，长眉微蹙，从沙发上起身，两只手略随意地揣进了兜里。他修长的身躯，徐徐朝江静月靠拢。
“早出晚归，不让我接送还没有”
话落，男人已经来到了江静月面前。
他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一件咖色的针织衫，宽松的版型，衬得男人清瘦许多。在这冷夜里，他的气质也清冷不少。
“江静月，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来。”
“不要闷不吭声，只知道避开我。”
她若是说出来，他还能改。
可她一直不说，只悄无声息远离他顾尧野实在忍受不了。
男人身高体长，站在江静月面前，令她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
她想退，顾尧野却已经抽出一只手握住了她一边胳膊肘“从菀市回来，你就不对劲。”
“江静月，今晚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到底要他怎样她才能继续和之前一样，和他好好相处。
顾尧野的掌心温热，江静月只觉关节处也被他的体温熨烫。
心脏又突突狂跳起来。
这些日子特意避开他才勉强平复过来的心境，此刻不过因为男人几句话，以及他的靠近和触碰，徒然乱掉。
江静月要疯了。
“说清楚什么”她用力攥了攥拳头，故作镇定地抬眸，定定对上男人垂望而来的视线，“我们只是协议结婚而已，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没什么区别。”
“你所做的那些才是一直在给我添麻烦好吗”
不是的
为什么她要说这些话。
“所以顾尧野，从今天开始，我们还是回归正轨吧。”
“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江静月面色沉沉的说完，心中仿佛轰然落下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可她就是不敢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那个一直试图冲破她的心房，萌芽生长的东西江静月不敢放任它继续。
若它长成，她一定会变成另一个不认识的自己。
那太可怕了。
顾尧野愣住了。
他没想到江静月会这么说。
握着她胳膊肘的手略显无力，却又倔强的不肯松开“所以”
“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惹你讨厌了是吗”
江静月看向他，没有回答。
她到底说不出那个“是”字。
只是用力从他掌心抽走了自己的胳膊，侧过身，轻喃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就按照协议上约定的那样，家务我们轮流做。吃饭我可以自己解决，你也不用花时间接送我上下班。”
不要再对她那么好了，也不要在动不动说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哪怕知道他或许只是在国外那几年染上了这样的习惯，一切在他自己看来都稀疏平常。
但每当他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时，她心里的防线还是会不受控地一点点被卸下。
所以像之前那样美好的生活，江静月实在不敢继续过下去。
怕自己浑浑噩噩间，堕入情网。
该说的话说完，江静月没再看顾尧野一眼。
他似乎有些愣怔，大概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反常。
而她也解释不清楚。
江静月回了房间，想了想还是将房门反锁好。
她的脑子和心一样的乱。
回到卧室后，靠在门后静立了许久，才勉强收拾好心情去洗澡。
至于被留在客厅的顾尧野。
他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江静月决绝的话如犹在耳。
顾尧野心中的弦似崩断了一般，他的思绪中断了片刻。
直到江静月挣脱他的束缚抽身离去，顾尧野才忍着隐隐的痛意，重新把断开的心弦连接起来。
接下来几天，顾尧野没在锦上住。
他给江静月留了字条，回西亭春雪那边小住几天。
字条上写的是，等江静月什么时候不烦了他就回来，还让她按时吃饭，自己照顾好自己。
除此之外，顾尧野还准备了一些可以保存的零嘴放在冰箱里。
比如他亲自配卤料卤的凤爪、火鸡翅还有鹌鹑蛋
还做了柠檬凤爪、炒糖栗和各种各样的果干。
江静月夜里回到家，看见字条又去厨房看了一眼。
冰箱里满满当当，她险些看花眼。
心里更是触动不已。
顾尧野这货怎么这么会呢。
当真是在国外撩妹撩惯了，谁也不肯放过
江静月在冰箱前站了许久，本想冷漠到底，无视男人撩人的所有把戏。
可她的身体比心诚实，已经拿出了一盒柠檬凤爪，带一瓶啤酒，去了客厅。
顾尧野不在家，这个家的使用权便完完全全回归到江静月手里。
她在沙发上坐下，随便找了一部电影看。
本以为这样能静下心来，让自己的思绪回归正道。
结果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顾尧野。
这才过了多久，顾尧野仿佛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她平时真的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后来江静月想，顾尧野回西亭春雪小住也挺好的。
或许距离拉开以后，她的生活就可以慢慢回归正规了。
抱着这样的期待，江静月又独居了几天。
她每天依旧早出晚归，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可紧绷的弦总是要松懈下来休息的。
2月19日这天晚上，白思思生日请了一些同事朋友，聚在某个ktv玩儿。
江静月作为她的师父，自然受到了邀请。
还有陈倩兮和林豫东，也一起到场。
夜色逐渐变深，本想随便坐一会儿就回家的江静月，被陈倩兮随口一问，戳中了心里脆弱那处。
陈倩兮“听老林说，最近你家顾尧野都没接送你上下班”
“你俩怎么了”
顾尧野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江静月封锁在心底深处的妄念。
她心头浮躁起来，干脆也不想着回去了，起了一瓶啤酒，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陈倩兮见状，惊得眼睛都睁圆了“静静”
“你没事吧”
“莫非顾尧野他对你下手了”
除此之外，陈倩兮实在猜不到江静月为什么会一脸写满不爽。
而且她才一提到顾尧野，江静月二话不说，仰头开始喝酒。
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毕竟明天她还要上班，按理说她今晚说什么都不会碰酒才对。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倩兮只能往江静月最讨厌的方向去想。
然而事实并非如她所想。
江静月又喝了一口酒，看了她一眼，否认了她的猜测“他没有。”
听着语气，似乎有点维护顾尧野的意思。
像是对陈倩兮这么想他感到不乐意。
陈倩兮有些茫然了，不禁凑近江静月许多“静静你有点不对劲哦。”
以前她对顾尧野可是嗤之以鼻的。虽然不至于和她凑在一起议论别人，但她也是将不待见顾尧野贯彻到底的，绝对不可能用这种维护的语气替他说话。
江静月自然知道自己的不对劲。
这正是她烦恼的根源。
为此，她举起酒瓶，把瓶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大概是看江静月真的很苦恼，陈倩兮收起了嬉笑的态度，神色认真起来“宝贝，你不会”
对顾尧野动春心了吧
后半句，陈倩兮没说出口。
因为江静月已经朝她看来，而且她的眼神已经说明她知道陈倩兮想说什么。
并且默认了她所想。
陈倩兮“”
她虽然一直觉得，江静月和顾尧野朝夕相处，迟早会沦陷。
但她真没想到，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