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歌，你没事吧，来，让我看下伤口。”澪帮流歌脱下破掉的丝袜，用清水洗涤后，打开一个罐子，将里面黄色果冻状的药膏涂抹到伤口上。（注1）

“嘶……”

“忍耐一下，这是正诚哥哥给我的，普通伤口用了很快就会好，就是愈合的时候有些痒，不要用手抓。”

“谢谢你，澪。”流歌看着友人和她身边巨大的武器，一时间竟有一丝陌生。为了救自己，澪挥舞着薙刀与那些怪物战斗，血浆飞溅在巫女服和脸上，但她毫不在意，将敌人开膛破肚，仿佛已经习惯了这地狱般的景象。

“别说这样的话了，要谢的话，不如谢谢……”澪看向已经被她破坏了的电梯，雾岛长四郎已经不可能从那里下来了，少女也曾想过坐电梯回去救他，但雾岛最后留给她的眼神告诉她，接下来就拜托了。

她不能辜负对方的期望。

“看起来敌人不会再追过来了。我们得寻找另一个出口，流歌，你还能走吗？”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逃跑，是因为澪判断电梯口的地势对自己最有利，如果那个体型巨大的镰刀妖怪追下来，于此决战最有胜算。

“嗯。我……应该来过这里。”流歌环顾了一下昏暗的洞穴，一根根石笋拔地而起，上面还挂着腐朽的柱连绳。看着石笋间的小路，少女脑海中浮现起模糊的记忆，那是7岁的时候，她戴着面具正在人群当中观看胧月神乐，然后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这个地下空洞。“我记得前面就是……”

漫步向前。

母亲小夜歌一直阻止她触碰这段尘封的记忆，但最终她还是躲不过去，在仪式即将进行的关键时刻，于睡梦中被召回了这座岛。

“月映井……那个时候，我好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好似永远……”流歌有些出神地走到当年自己和海咲她们所站的位置，抬起头，沐浴在天井洒下的月光中，“身体里空空荡荡的，凝视月亮，就会感到非常地安心，舒服，仿佛会就此溶化消失……”

“流歌！”眼看好友的状况不对，澪及时摇醒了对方，“振作一些，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流歌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才将手搭在澪的手上，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嗯，我只是想起来了。那时，也是雾岛先生救了我。”

“如此，我们更应该了结这一切，让他的灵魂得以回归宁静。”澪反握住流歌的手，两名少女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关心。

“月映井应该连接着‘胎道’，我听母亲提起过，这里是过去百夜巫女修炼的场所，经历死亡，化为虚空，保持自我，忘却世间万象，经历百夜，最后再度诞生于世上，便能成为月守巫女。我原本以为那些都只是传说而已。”

“流歌也是百夜巫女？”

“不~”少女摇了摇头，“无数巫女发狂而死让本就稀有的巫女血脉近乎枯竭，很久以前，那种修行就停止了，就连母亲甚至是再上几辈，也都只接受了一些口头的传承。母亲说，在房间里有东西留给我，会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总之得先离开这里。”

两女顺着胎道探索起回到地面的通路，不得不说，胎道这个名字取得恰如其分，潮湿狭窄的洞穴，蜿蜒流淌的水渠，宛如迷宫一样的曲折交错，都让人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幽邃的母体之内。

她们在这里发现了不少村民的尸体以及他们所化作的怨灵。通过其临死前写下的笔记了解到，这些人是在岛上发生了灾难之后，躲进地下的。

他们称那个灾难为“无苦之日”，传说当年只有被困在胎道中，不断进行祈祷的人活了下来。只可惜，这一次进入胎道的他们并没有得救。

——只有那个面具不行，

静静地微笑着，好像佛像，

但那不是这个世界的面具。

会为岛上带来灾难……无苦之日。

黑色的死者回来了，

好可怕，但为什么又有一种安心感……

不行，不要看，

不要看！不要看！

“假面……”流歌捂住自己的脸，“父亲……父亲他一直在打造的黑色的假面……”

“你又想起了什么吗？流歌。”

“父亲，他是岛上专门制作面具的四方月一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一直不停地制作面具。‘砰——砰——’日夜不停。我很害怕，叫着他的名字。然后，父亲回过头来……唔！”流歌突然头疼欲裂，抱着脑袋蹲下来。

“流歌！”

“我……我没事……”少女喘着气，汗水遍布额头，显然并不像她说得那样轻松。“之后，好像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

“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在不知何处是尽头的迷宫里绕了两个小时，怨灵让她们每时每刻都绷紧了神经，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两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这个，味道虽然有点难吃，但一下子就能填饱肚子了。”

流歌从澪手里接过一根像是巧克力棒的东西，咬了一口，“这，一点味道都没有啊。肚子倒是马上不饿了，真是神奇，又是那个段君的魔法吧？”

“嗯，确切来说是炼金术的产物……”

“不用担心啦，”见澪一副出神的样子，流歌反过来安慰她，“以他的本事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说起来，澪酱你隐藏的很好嘛？居然有男朋友了一直不告诉我。”虽在阴森恐怖的胎道里讲这种话题有些不合时宜，但只要能略微起到放松的效果，便也是好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能和我说说吗？”

“这个……唔……”因为同样是和怨灵相关的情境，给流歌共享情报也算是必要的，澪犹豫了一下，还是捡重要的部分说了一遍。不过说到登岛前的那一夜，女孩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下，就在她偷瞄流歌表情以确认对方有没有看穿真相时，突然耳垂上传来一股热量，某种奇异的感觉让她仿佛听到了段正诚的声音。

“澪——澪，听的吗？”

“正诚……哥哥？”

“太好了，你没事。”

安心的感觉仿如温水一般在身体里荡开。

“嗯，”澪捂住嘴，眼眶已是有些湿润，直到刚才还积蓄着的压力、担忧一口气随着眼泪倾泄出来，“真的太好了，正诚哥哥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