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经过了几天呢?或者几个月?几年?
我已经不知道迎接了多少寄宿客了,可是那个人不一样,只有他夸我的头发美丽。
即使只是一束束剪下的头发,也想把思念传递给那个人。
我不停地梳着头,等他回来。”
从之前的文书里怜已经得知了九世家是古时候所谓的女系家族,没有男人,需要繁衍后代时,就会将对此地感到好奇的民俗学者招来做入幕之宾,留下子嗣后再送走。
而这个名为九世镜华的女人显然对某个男人念念不忘,整天对着镜子梳妆,还将对方夸赞过的头发钉在墙上。
如果是段正诚在这里话,除了感叹好沉重的女人外,还会想怎么又是女系家族。(注1)
不过这些都不是怜所关心的,她继续将紫色封面的日记往后翻,寻找那个“要”的信息。
“那个人留给我的纪念是如他一样英俊的这个孩子。
可是继续让他留在这里的话,到了四岁他就会被流往‘彼岸’,在那之前一定要把他送去下界。戴着那人给我的耳饰的话,即便再远也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这个孩子是我与那个人之间的联系,我为他取名‘要’,如果那个人看到孩子的耳饰,说不定我们就能重逢……
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
果然确实是“要”,除了名字对的上,日记里还提到了耳饰,之前,段君从寺庙的妖怪那里取得了一枚蓝色的耳环,说是能够与配对的另一枚产生共鸣,看起来另一枚还在九世镜华手里,要是能找到的话,说不定可以连联系上段君和澪他们。
因为胧月岛没有通讯基站,所以这几天怜已经联系不上段正诚他们了,也没法将自己和深红的情况传递出去,眼下或许是个希望。
她在房间里仔细搜索了一遍,可翻遍每一个抽屉,甚至每一件衣服,也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泄气的取走了《破戒之文书》。
这是打开机关的最后一本古文书,里面用晦涩的语言介绍了献祭仪式失败将会带来何等恐怖的灾难以及事故发生后如何进行补救——也就是那些宫大工们所做的事情,建立这所狭间之宫。
当怜将它插回书架的凹槽之后,墙壁发出一阵隆隆的响声,一道只有趴着才能进入的矮门出现了,里面连接着一个幽邃的洞窟。
“叮……叮……”前进没多久,她再次听到了木头敲打的声音,现在怜已经十分清楚那声音的本体是什么。之前取得古书的时候,她便见到了作为镇女的孩子们,拿着木槌与木钉在点着红色蜡烛,贴满红色符咒的房间里不断咎打。
怜放慢了脚步,举起手中的射影机。
在一个被蜡烛包围的平台上,三名镇女正跪在地上叮叮的敲着锤子。而在她们身下被木钉钉在地上的正是一直引导着她的雨音。
“住手!”即便明知这是过去的幻影,怜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三个镇女同时抬起头。
“雨音将男子引入了九世之宫。”
“当主大人很生气。”
“男人会让巫女大人自沉眠中行来。”
“为了九世御宫。”
“必须处以咎穿之刑。”
一人一句仿佛机械一样冷冰冰地说完之后,三个镇女脸上同时露出嗜血的笑容,“被钉的话,会很痛吧?”
“一点一点刺入和一下子啪地凿穿,究竟哪个更痛呢?”
“真好呢,好想快点钉真正的巫女大人。”
蓄力完成,怜不再迟疑,当即给她们来了一张合照。
由于之前已经分别和三个镇女交过手,怜已经清楚了她们的行动模式——瞬移到她身后,然后挥舞着钉子锤子冲上来。说老实话,只要克服恐惧,冷静下来,并非什么难以应付的对手,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这次的对手人多,使用视野受限的射影机容易顾此失彼。
好在怜现在有闪光灯,能够打断敌人的攻击,给自己制造输出空间,在经过了十数个回合的躲猫猫之后,还是成功驱散了这三个怨灵。
“要哥哥和我说只是想再看巫女大人一眼,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为什么……雨音,只是想要和哥哥,还有零华姐姐再多说点话……”
雨音的幽灵喃喃的诉说着生前残留的念想,或许是因为在破戒发生前她就死了吧,所以才没有变成怨灵。
她是镜华与后来其他访客的女儿,自从知道有个同母的哥哥以后,就一直期待着与其见面,所以才会不惜违背当主的命令让其与巫女见面,其结果却是酿成了悲剧。
看着四肢和胸口被钉穿的少女,怜露出悲伤的表情,“雨音,要哥哥,和零华姐姐都没事了……嗯,当主也不生气了,你……可以安心了。”
奇迹般的,女孩好似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化作点点白光飘散而去。
看起来小女孩引导她寻找的,是自己的安息之处,怜站起身,正打算退出这个洞窟,眼角的余光却再度瞥到了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优雨!”她再也顾不上危险,拼尽全力追了上去。
向下,向下,沿着盘旋的阶梯,怜不知道自己究竟下到了多深的地方,仿佛来到了奈落的深渊,在那儿,她看到了,那扇被柱连绳和无数朱红符咒封印的大门。
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黄泉的瘴气将整个空间化作灰与黑的常世,普通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但怜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她能感觉得到优雨就在那扇门的背后。
推开沉重的石门,后边出人意料的开阔,巨大的空洞一眼看不到顶,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广场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墓室矗立在尽头,一条小溪流淌在石基旁边,穿过洞穴的外壁,不知流往何方。
怜瘦弱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体力被瘴气剥夺,四肢变得沉重异常,更是生物的本能在劝她赶紧逃走。可事到如今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回头。
“优雨……”她呼唤着未婚夫的名字,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朝墓室走去。勉强挤过狭小的门缝,里面一片漆黑,怜按住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喘息,突然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却是一具刻满了刺青的赤l女体躺在那里。
“……!”怜的呼吸骤然停滞了,她惊恐的后退一步,抬起头,紧接着,地狱一般绘卷展现在眼前。
墓室的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到处都钉满了刺青巫女的尸体,柊与蛇的花纹连成一片青色的海洋,仿佛进入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异形体内,只是看一眼,那恐怖的景象便足以让人发疯。
巫女们的身体一个个都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残酷的仪式让她们即便是在永恒的睡梦中,也要遭受极大的痛苦,而因为手脚都被牢牢地钉住,她们便在挣扎中折断了自己的关节甚至骨头,变成让人头皮发麻的可怖形状。
“啊……啊……”沙哑的,有如丧尸一般的呻吟和沙沙的噪音突然在石室中响起,那是巫女们的哭诉、哀嚎、怨恨,回荡在这狭小的炼狱当中,越来越响,几乎要压爆怜的脑浆。
“不要……”已经面无血色的她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可一转身,墓室的大门已经彻底关闭。
“叮,叮——”在刺耳的噪音当中,清脆的咎打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不是镇女在镇压刺青之女,反而是躺在最深处的那个巫女——久世零华,钉在她掌心的刺青木正随着敲打声,一寸、一寸向外拔出,脱落。
下一秒,在怜惊恐的注视当中,零华的身体僵尸般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然后缓缓走向自己。
怜想要举起相机,但一阵剧痛突然从背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青好像蛇一样将她的身体牢牢缠住,从头顶到脚尖像一张弓一样绷紧、弯曲。啪嗒一声,射影机摔落到地上,刺青之女掐住怜的脖子将她提到半空中,生命的温度逐渐流逝,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注1:话说日本古时候这种女系家族很多么,前面络新妇里也有夜访~民族学者真心高危职业啊,还被钓鱼,秋人贡献完蝌蚪就被人嘎了,镜华还苦苦等他,后面猜到真相了就绝望了。镜华不知道是不是当主女儿,原作好像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