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苦笑了一声:“……但看着这几百里的堤围,小人就已经头皮发麻了,这得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够干成此事啊!
咱们广南东路是个莽荒州,连个州衙城墙都造不成,这几百里的堤围,小人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够造成啊!”
章衡却是心有成竹。
“此事……不难。”
章衡如是说道。
……
番禺一处聚居的村落,村落里都是乱七八糟的茅草屋,天色亮起,已经有许多的茅草屋里冒出炊烟,村落里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里被广州人称为【大散村】,所谓大散,便是这里的人都是从各地而来聚聚而成,大多都是临时落脚而已,因为这里田地太少,大家只能在这里暂时落脚,每日里跑到广州城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可以干,给家里挣点米面什么的。
在广州城外面,还有许多类似大散村的聚居村落,有些村有点田地,倒是能够养活点人,但想要过上好日子却是很难,因为好的田地都是本地人的,他们能够耕种的田地,只有十分贫瘠的盐碱地而已。
宗保生也早早起来了,昨天他接了一个活,便是给人家干搬运去,广州码头上还是需要大量的人手的,宗保生虽然瘸了一只脚,但干活够卖力,倒也不耽误做事。
宗保生吃了点稀粥,然后与妻子说了一声,便启程往广州码头而去。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才到了码头上,广东的天气太热,他已经是出了一身大汗了,肚子里面也已经是空空无也。
但是到了地方就得干活,码头上的活跟救活一样的,船只太多,码头停泊位有限,所以船只上货也好,卸货也罢,都得十分的迅速才行,否则码头上就要跟船老板收更多的费用了。
今天来的是一艘两千多料的船,虽然不是超大船只,但也不算小了,里面的货物又是十分沉重的粮食,宗保生一早上足足扛了上百包,整个人都湿了水一般,到了中午的时候,才算是将船只给卸了个干净。
宗保生领了两大块馍馍,又打了一盆汤,说是汤,其实就是海里的海带,然后洒上大把的盐,给人补充力气用的。
宗保生就着海带汤啃着馍馍,吃了一个之后,才算是活了过来。
但一个馍馍也就吃了个五成饱,他看了看另一个馍,咽了咽口水,却是仔细的包了起来,放进怀里去。
——家里还有四个半大小子呢,长身体呢,得吃点有营养的。
中午太热,可以歇一歇,否则是要出人命的,宗保生找个阴凉处窝着,打算眯一眯,其余工友也是跟着一起。
他睡眼朦胧的时候,恍恍惚惚之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诶,老孙,听说西江两岸要开始建造堤围了,官府那边开始在招募人去做工了,你听说了没有?”
那个叫老孙的懒洋洋的开口道:“人家是在征役工吧,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就给你管一顿饭吃,有什么好去的。”
“嘿,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这可不是征役工,而是招工,听说只要去了,到时候堤围里面的田地,可是能够分的哦。”
“分田地?”
宗保生立即清醒了过来,翻身起来问道:“真的能分田地?”
那工友笑道:“对,听说是这样,我打算明天去州衙那边看看,若是当真是有这么回事,我要去试试,毕竟是分田地啊。
咱们之所以这般,还不是没有田地的缘故么,若是能够分个十几亩田地,那我就能够养活全家了。
这边的气候很热,一年能够种植两季呢,一年能干两年的活,也能够收两年的收成呢,吃喝管够。
还有,这边种菜种果树可都高产得很,我看本地人随随便便种些什么香蕉之类的,好家伙,也不怎么管理,那一串香蕉都足足好几米长呢!”
工友伸开双手比划。
宗保生听得如痴如醉,至于工友所说的一年干两年的活累不累的问题,他是不在意的,庄稼人,力气是用不完的,干活怕什么,怕的是地里没有收成才是。
但宗保生有些不放心道:“这个事情是真的么?咱们毕竟是外来人,就算是有地,也轮不到我们吧?”
工友笑道:“你放心吧,咱们是北方人,此次的知州也是北方来的,听说是从汴京来的,章知州感念广南东路过于困苦,所以要将西江这边开发出来,给广南东路提供足够的粮食。
西江旁边本来便都是沼泽地,也没有村子,所以没有什么所谓的本地人外地人,只要我们参与到其中去,就能够分到田地,毕竟地还得是咱们这些庄稼人来种不是?”
宗保生大力点头:“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是了,您说这个新知州姓章?”
工友点头道:“对,都说是姓章,应该是吧,或许是弓长张,或许是什么文章的章,咱也不敢多问啊。”
宗保生点点头,这个倒是次要的了,他已经决定了,明日去州衙那边看看,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情况,如果当真是真的,那他一定要去拼一拼,也不敢多想,能够分个几亩地,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如果有几亩地种粮食,然后农闲的时候出来打零工,这样子撑个几年的时间,几个半大小伙子也能够帮得上忙了,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个大儿子怎么样了,他跟着那位姓章的大人,那位姓章的大人心善,应该会提携自家的儿子吧,若是能够混进官府里面做一个胥吏,那宗家可就要发达了。
只是可惜啊,宗家在海州的田宅都没有了,否则一家人都在海州,以后宗长老若真是混出来了,几个小子都能够拉进去官府里面吃官粮,那才是美滋滋呢。
宗保生这般想道,心里头有了些希望,身上的力气顿时又长了出来。
不管了,这边若有田地可以分,先干成了此事,以后日子就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