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亮闻言脸色沉重起来,点点头道:“的确是该多做一些准备,此次是夏竦他们先发起来的党争,他们勾结成为朋党,咱们便也成了朋党了。
官家大约是被党争给吓到了,此次夏竦他们跑不掉,但咱们这边估计也要被打几十大板,多做一些准备大约也是有必要的。”
章衡想了一会道:“老师,此次贾相公估计难以幸免了,您资历还不足,想要拜相还是不够,但参知政事这个差遣咱们却是一定得保住的,这个事情里,您不要插手了。
另外,吴师那边您也给说一声,让他也不要插手,安心等待变化。”
曾公亮点头道:“贾相公若是被罢相,你觉得谁有可能上?”
章衡想了想,缓缓道:“老师,准备让吴师上枢密使吧。”
曾公亮惊诧道:“你的意思是,陈执中会拜相?此次陛下让韩琦参与调查事宜,难道韩琦没有机会么?”
章衡摇头道:“一来韩琦资历不足,二来韩琦乃是庆历新党,这事情还没完呢,现在让他回来,这新政是要废了还是继续搞?
官家没有搞清楚这事情呢,估计不会轻易让韩琦上去的,但一个三司使还是舍得给的。
丁度、宋庠估计都不能留了,到时候中书里面是陈执中执政,老师您、王拱辰为参知政事,大约陛下还会再增加一个或者两个……”
章衡有些迟疑。
曾公亮却道:“文彦博、富弼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章衡有些迟疑道:“刚刚也在想此事,富弼是庆历新党,韩琦回来了,那富弼估计就回不来了,估计还得继续在京东呆着。
文彦博么……”
章衡苦笑了一下:“……估计不行,不是他的资历不足,而是因为咱们,文彦博是大哥的岳父,与咱们的关系太近,若是与老师您、吴师一起,两个在政事堂,一个执掌枢密院……官家可能会有所考量。”
曾公亮有些遗憾道:“可惜了。”
见到曾公亮看着过于疲惫,章衡也不多打扰,告辞与妻子曾幼薇回了家,但心里终究是不太痛快。
赵祯此人防备心太强,此次章衡自己的确是有借题发挥的想法,但终究是夏竦他们做得太过分,直接逼宫贾昌朝,在朝会上发难,章衡又如何能够让他们这些人得逞?
既然他们挑起事端,那么章衡便只能反击了,赵祯却是认为是章衡这边结党,行党同伐异之事,在调查的时候,直接往里面塞韩琦这样与夏竦牵扯颇多的人,难免有回护之意。
而且以韩琦长袖善舞的做事方式,此事估计最终还是以和稀泥为结果。
夜深了,但章衡还是心中愤懑,睡不着觉,只能悄悄起床,来到院子里来回踱步。
夜凉如水,月色清亮。
触景而生情。
章衡低声念道:“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
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念到这里,章衡忽而笑了笑:“……东坡先生有张怀民这样的朋友,也着实是幸运啊。”
看着皎洁如同银盘的月亮,章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弭。
“月夜常有,竹柏常有,闲人却天下无几个,归根结底,肉食者贪婪太甚,盘剥如同敲骨吸髓,自然没有这样的闲人了。
若是此次还轻轻放过,天下间哪里还有讲理的地方去?
虽说是漫漫长夜,也该有皎洁的月亮撑开黑暗!”
“三郎,该歇息了。”
曾幼薇轻柔的声音惊醒了章衡。
章衡回头笑道:“好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