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算开始干大事,章衡便立即筹办起来。
章衡是个执行力爆棚的人,他将三司的事情都扔给下属去完成,自己只盯着账本以及催促内藏库赶紧筹钱,其余的时间便尽皆投入到筹办的事情里面去。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这话就是文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做官的人,是没有办法躲的。
石介连死了都躲不了。
七月时候,石介病卒于家,终年四十一岁。
然而他就算是死了,依然躲不过世间的风波。
十一月份,徐州孔直温谋反,败露后被抄家,石介过去与孔直温的来往书信也被查抄出来。
夏竦借此大作文章,向赵祯说石介其实没有死,被富弼派往契丹借兵去了,富弼做内应。
这一招确实狠毒至极,赵祯便派官员去发棺验尸。
说实话,章衡对这个石介印象不太好,此人有些神神叨叨的,几乎言必称“道”,“尧舜汤文武之道”排列出了一個比韩愈要详尽得多的儒家“道统”的名单,其中包括伏羲、神农、黄帝、少昊、颛顼、唐尧、虞舜、夏禹、汤、文、武、周公、孔子这些“圣人”,他是一个坚定的儒家主义者,因此显得有些偏激。
但章衡对其还是比较钦佩的,这是个十分坚定教育工作者。
他的一生大多数时间是从事教育活动,开办书院,主持地方学官,终其一生不遗余力。
他提举应天府书院、在东岳庙东南隅的柏林地兴建学馆,在徂徕山居丧期间,于徂徕山长春岭创建“徂徕书院”。后入国子监直讲,太学兴盛,说到这个,石介还算是章衡的师长呢。
听闻赵祯竟然派人去发棺验尸,章衡当时就愣住了,好在知兖州的杜衍、提点京东刑狱的吕居简和龚鼎臣具保,这才幸免发棺。
章衡第一次对此事的始作俑者夏竦有毛骨悚然之感。
有人将庆历新政的失败都归咎于夏竦的身上,说是夏竦不断地谋害排挤范仲淹等人,导致新政失败,但在章衡看来,夏竦只是代表了旧势力的反扑而已,庆历新政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主政的范仲淹韩琦等人的斗争经验不足,原因还是在范仲淹以及赵祯的身上。
但此次夏竦连石介这么一个死去的人都不肯放过,真正让章衡有毛骨悚然之感。
章衡下定了决心,如果有一天他与这个夏竦起了冲突,那就要毫不犹豫将其置之死地,不能给他反扑的机会,否则很容易被整的身死道消。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与章衡却没有那么大的干系,他只是稍微感慨,便又埋头进筹办大事之中。
只是这一天,章衡还在写写画画,便有人嚷嚷着冲进了章衡的公廨里面。
章衡从自己的世界里面被吵闹声被惊醒,然后看到那天看到的路级官员,这老头与丁守恭拉拉扯扯的,嘴里面大声嚷嚷:“干什么干什么,老夫又不是找事的,不就是要到了钱,找你们主官感谢一番而已,干嘛呢这是!”
章衡笑着制止了丁守恭:“丁孔目,你忙你的去吧。”
那老头看见章衡,咦了一声道:“你不是老夫那天看到的后生么,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便是……嘿,你就是章衡!”
章衡笑道:“在下正是章衡,上官来寻在下,是没有拿到钱么?”
老头笑道:“拿到了拿到了,老夫与丁孔目问了问,得知是章判官一来便解决了这个大难题,因此十分的高兴,心里也想着来感谢一下你。”
章衡连连摆手道:“这都是公事,这都是公事,老上官无须这么客气。”
老头摇头道:“若都像你这般,做事就轻松咯,唉,老夫乃是成都府路转运使,唉,成都今年难啊,又是遭灾的,又是遭贼的,难民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可这赈济粮却是迟迟不到!
老夫心里着急啊,不得不自己跑汴京来,若是让言官知道了,非得给老夫上个折子说老夫擅离职守了。
哼,老夫这官也不打算干了,干这尿官也没有什么意思!连个三司胥吏都敢给老夫脸色看……咳咳,章判官,老夫不是来找你告状的,是向你致谢的,三司要是有你这样的官,何至于如此!”
章衡也是一脸的无奈,这话可不能随便附和,赶紧解释道:“上官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三司也难啊,这钱还是在下去到处筹措来的,三司现在是真的没钱,这不还得等米下锅呢,是了,成都府路今年的赋税……”
这拉头一听这个,立即拱手告辞:“那个……老夫还有事情,便不多留了,告辞告辞!”
一溜烟跑了,生怕被章衡揪住。
丁守恭从外面进来,苦笑道:“章判官,这老头没有惊扰到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