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章衡的图谋!(一万字都在这里了哈)(2 / 2)

赵祯吃了一惊赶紧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要跪着请罪这么严重?朕已经听说漕粮之事已经没有问题了啊,居正有功,哪里来的罪?”

吴育恨铁不成钢道:“官家您听他说!”

章衡只好跪着将事情娓娓道来,期间他悄悄地看了一下赵祯,赵祯神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将事情说完,章衡跪拜在地道:“……小臣胆大包天,自作主张,自知罪大恶极,还请官家治罪!”

章衡跪伏在地,却久没听见赵祯说话,实在是忍不住了,悄悄抬起头来,却看到赵祯笑眯眯地看着他。

章衡:“……”

赵祯笑了笑,拿脚踢了踢他:“起来吧。”

吴育双眼都要瞪出来了:“陛下,就这么饶了他?”

赵祯摇摇头道:“当然不可以,不过过是过,功是功。他的罪过是将粮食运到海州去,功是筹集到足够多的粮食,而且还想办法运到北边来,这方法是个好方法,以后沟通南北,可就不仅仅只有漕河一道了,这是大功。”

吴育道:“他还勾结不法海商!”

赵祯看向章衡道:“居正,朕觉得你没有将话说清楚,话里还有话,你不准备说说?”

章衡有些为难道:“这些话有些大,臣位卑言微,臣来说恐怕不合适……”

赵祯笑了起来:“大宋朝建言可没有对官位做规定,只要对朝廷有用,他就是一小吏,也有建言之权利,说吧。”

章衡赶紧将自己关于开海的想法给说出来,赵祯想了半晌道:“大宋有市舶务,只是规定不准私船下海,不算是禁海,自立国后收回江南以及福建,一直都有港口,各国商贾纷至沓来,在大宋流行的诸多香料、药材、犀牛角象牙、珊瑚、琥珀等等皆是外国商贾带来的,此事你不知么?”

章衡点头道:“臣自然是知道的,但这不是海贸,官家知道外国商人来大宋贸易,为的是什么吗?”

赵祯点头道:“大宋有瓷器、丝绸,但他们最看重的应该还是金银铜钱,这也是大宋金禁止私船入海的原因。”

章衡点头道:“所以这便是臣请求开海的缘由,大宋海商出海,不仅可以带着瓷器、丝绸出海,还可以带上大宋的各类精美的手工艺品、精美的生活用品,农用品等等。

这些都是本身可以卖出好价格的东西,到了海外肯定是要是大受欢迎的,但因为大宋的金银铜钱本身价值太高,所以他们宁愿带走铜钱金银,也不愿意带着产品回去。

如果是咱们大宋自己的商船出海,则可以带着这些各类用品出去,为大宋带回来大量的金银铜锡各类贵重金属,大宋的的商业也会因此繁荣起来,朝廷能够收到赋税将会爆发性的增长,百姓的生活也不会这么困顿。

陛下,大宋承平百年,人口繁衍众多,现在已经是地少人多的局面,想要让百姓过得好,朝廷收到更多的赋税,便只有从商业开始。

而商业想要发展,则需要消费,消费想要振兴,光靠大宋国内的民众是不够的,因为大宋民众困顿,根本就没有多大的消费力,所以,必须依靠与外国贸易。

大宋的技术乃是天下第一,只要咱们的产品到海外去,就没有不受欢迎的,只要打开海贸,那么到时候各行各业的产品都会蜂拥而出,各行各业都会因此而兴盛起来,百姓便会富裕起来,朝廷国库也会因此而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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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也不管赵祯能不能听懂了。

但神奇的是,赵祯真的听懂了,他的眼睛灼灼有光,吴育看着有些奇异。

这些时日,他们这些宰执大臣们经常一起开会,因为大家都觉得大宋已经到了不变不行的时候了。

范希文献上了《答手诏条陈十事,当时官家看了之后颇为激动,但也没有看到他眼里灼灼有光啊!

但现在却在章衡的阐述之中看到,真是奇也怪也。

吴育在想着心事,赵祯却真是满心的激动。

说实话啊,范仲淹的《答手诏条陈十事他看了,但总是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依那施行是要出问题的,但现如今国家的状况,好像是不改真的不行了,但该怎么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范仲淹等人算是聪明人吧,大约听他们的也不会有错,有错,也是他们的错,关我什么事?

嘘,这些话可不好让别人知道。

但章衡这些他却真是听明白了,倒不是他对经济有多懂,而是因为他之前研究过陆尹宁给他送来的《食货论,食货论是经过多人共同创作的作品,但基本理论便是章衡杂糅出来的后世经济理论。

赵祯时常因为朝廷缺钱而冒火,所以有这么一本经济圣经一样的书籍,当然要好好地研究,反而让他有了明白章衡所说这些东西的基础。

他是听明白了,章衡的意思其实用一句话便能够概括,便是——内需不足则拓展外需。

这是多么洞悉本质的东西啊。

范仲淹那都是什么玩意,什么冗官冗兵冗费,那是本质问题吗,本质的问题难道不是缺钱吗?

当然这只是他内心吐槽而已,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但道理却没有什么不对,朝廷是真的缺钱!

无论如何,变革也好,不变革也罢,钱都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基础。

章衡提出的海贸却是十分的符合他的胃口。

赵祯咋吧了一下嘴巴,问道:“居正擅长算账,给朕算一算,若是开海贸,能给朕……嗯,给朝廷带来多少的收益?”

章衡挠了挠头,这个还真的不太好算,但他自有办法帮赵祯理解海贸对于这个国家有多重要。

章衡道:“陛下,您知道市舶务每年收多少税赋么?”

赵祯点头:“大约一百万贯,这个数字好记,因为朝廷就只在杭州与明州设置市易司,这笔钱挺大,又不复杂,朕记得比较清楚。”

章衡点点头道:“这笔税赋不少,但给国内的民众带来的利益却是不多,因为出口的是丝绸、陶瓷、铜钱金银这些东西,跟大多数民众没有什么关系。

其次进口的也只是一些香料药材象牙这些奢侈品,也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消费的东西,所以税赋虽多,但对于经济的刺激并不大,能够重复创造税赋的能力也不高。

但若是出口工艺品、工业品、农产品、农用品等等,这些都是可以工匠农民参与到生产中去的,他们会因此获利,他们手上有了钱,便会投入消费,那么内需便也蓬勃起来了。

这么说陛下您可能没有什么概念,臣给您估一估这个税赋……”

吴育的耳朵竖了起来。

“……如果开海禁,大量出口大宋各类优势产品,那么光是这一项,就将每年给大宋朝带来至少五千万到一亿贯的收入,当然,这是比较保守的,那么光是这个,市舶司那边每年按照如今商税来算,便是至少五百万贯起的税赋,这个仅仅是市舶司能够收到的。

实际上在前面生产这些东西的环节上,还有很多的隐形税赋,那一部分加起来更多,这些只是税赋上的体现而已,如果将因为外需打开,刺激内需的蓬勃发展因此收到的税赋,可能要达到十倍以上,也就是可能有五千万贯以上的商税……”

听到这里,吴育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章衡与赵祯都看向他。

吴育呵呵道:“陛下,您别听这小子瞎扯,他还年轻,他哪里知道三司这几年的全部税赋加起来都没有超过四千万贯,他这嘴巴一张便是五千万贯一个亿的……这不是瞎扯是啥,陛下您别怪他,毕竟才十几岁的年纪……”

赵祯却道:“朕相信他。”

吴育嗯了一声:“……年轻人犯错,连上帝都要原谅……嗯?陛下……您相信?”

赵祯点点头。

章衡大喜:“那陛下同意开海了?”

赵祯点头道:“朕想。”

章衡喜气洋洋:“那请陛下下旨吧。”

赵祯笑呵呵点头,坐下写了道旨意,写好之后给章衡看:“来,居正,你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章衡心中怀着激动,过去看了看,然后提醒道:“陛下,您上面只是补了关于筹集赈灾粮以及命臣可临时机变,召集当地民众参与运输赈济粮之事,开海之事您没有提及。”

赵祯点头道:“此事暂时不行。”

章衡脸上的喜色渐渐停滞。

赵祯看了一下吴育,吴育会意:“行了,回去老夫跟你说,陛下乏了。”

赵祯微笑道:“这旨意会很快过中书省通进银台司,很快便会到你手上,这就算是补上了,下次,可别这么冒失了,有什么事情先来朕这里问问,没有问题了,朕自然会给你旨意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你该懂的,朕可是需要你来做好多事情的。”

爱惜之情溢于言表。

但章衡还是很想问问海贸的事情,吴育却将他给拉走了。

到了马车上,章衡也已经意识到了很多事情,也没有急着问,而是等候吴育告诉他。

吴育笑道:“怎么现在不着急了?”

章衡反问道:“老师您不信我说的海贸的事情?”

吴育呵呵一笑:“你不是吹牛的人,我自然信你。”

章衡诧异道:“那您……”

吴育笑道:“给君上预测事情的事情,不要说得太满,有十分的把握,你便说五分,不会错的。”

章衡不由得失笑:“我是这样啊。”

吴育哈哈一笑:“就知道你不懂……咦?”

他惊诧看着章衡。

章衡点头笑道:“打了折说的,若真是全面开放,大宋将会迎来一个盛世!”

可不是么,南宋因为失去了半壁江山,所以不得不依靠江南全力发展海贸,反而迎来一个无比繁华的年代,到了宋理宗、宋淳宗的时候,每年的赋税竟然达到了一亿两千万贯!

足足是现在的三倍!

吴育愣了半晌,也只是苦笑起来:“真想看看你所说的盛世啊,但不行啊,很难的。”

章衡看着吴育,等候他继续说下去。

吴育道:“海贸之利丰,你以为衮衮诸公不知道么,但难啊……”

吴育看了一下章衡道:“江南海商背后有谁,你知道么?”

章衡低头想了一会道:“吕相淮南人,丁谓苏州人,夏竦江州人,王钦若临江军人……”

吴育笑道:“你看,你不是很明白么?”

章衡摇头道:“我不明白,年初三月,吕夷简已经罢相,夏竦三月刚回到枢密使任上,便被言官弹劾被免职,丁谓五年前在光州病死,王钦若更是死于十七年前,如果他们是江南海商的后台,那么他们的后台已经是倒塌了,这个时候不正是最好的时候么?”

吴育摇头道:“你知道章相、晏相遇到事情不决,会如何做么?”

章衡摇头。

吴育道:“去吕府咨询。王钦若、丁谓、夏竦、吕夷简都是江南推出来的代表,一代接着一代,你想想,他们在朝廷里面的根基到底有多深!

海禁之所以一直不开,得益者是谁,便是江南海商,别的人敢下海,他们就敢让朝廷打击,他们下海,却是近乎公开,。

你去江南求这些人帮忙赈灾,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避之不见么?”

章衡道:“他们还是怕身份被公开?”

吴育不屑道:“屁!他们不怕,他们是不愿意你去赈济,江淮大灾,江南商人可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章衡闻言脸色一变:“那我给江淮送去赈济粮,岂不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吴育呵呵一笑:“知道怕了?”

章衡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低声道:“我还以为他们不出现,是因为不愿意冒身家性命的险,原来还想发国难财呢,呵呵,真好啊,真好!”

吴育看着章衡脸色不对,顿时意识到年轻人大约接受不了这个事情,赶紧宽慰道:“此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无须担心,官家已经帮你补了手续,你这就只是按照旨意行事,别人也怪不到你头上来,而且,你有老夫、明仲以及春卿护着呢,不怕的。”

章衡很快便调整过来了,展颜与吴育一笑:“嗯,有老师你们,我不怕,以后可真不能干这些事情了,太可怕了。”

章衡心有余季的样子,吴育顿时心下宽慰:知道害怕就好,以后行事也能谨慎一些。

见到章衡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吴育嘱咐道:“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你回去歇歇,然后回府衙,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职责之内的事情要谨慎,职责之外的事情……别做了,知道么!”

“嗯?”

吴育不厌其烦道:“范希文他们要变革,要整顿官场,你可别顶风作桉,这些时间你老实些。”

章衡苦笑道:“弟子在您眼中便是这么爱惹事?”

吴育嗤笑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你也不是什么惹祸精……”

章衡心道,老师还是懂我的,知道我这是为国为民……

吴育继续道:“……你这是祸事本身啊!”

章衡:“……”

章衡本想留下来蹭饭吃的,但吴育这么说,他再也无颜……多吃几碗!

被吴育拿走的颜面,就要吃回来!

吴育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不免面露厌恶:“怎么好好地一个大宋人样子,吃起饭来竟是这么丑陋,你这是饿了多久?”

章衡龇牙一笑,牙缝里带着的青菜叶子顿时令吴育胃口全无,将碗快往桌子上一放:“老夫吃饱了!”

章衡闻言赶紧将吴育面前的鲥鱼连盘端了过来:“啊,老师不多吃点,不吃了啊,那行,这鲥鱼可别浪费了……”

吴育虎着脸看着章衡将整条鲥鱼给吃了,还仔仔细细地将鱼头给嘬干净了。

吴育:“……”

第二日,章衡回府衙上班,不过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需要仔细的思考,该如何推进开放海禁之事。

虽说江南海商势力庞大,根系错综复杂,但据章衡所知,接下来便可能是江南海商最脆弱的时候了,若说有可能,便是这几年的时间了,如果不趁着这段时间将这扇门给推开,再过几年,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对于章衡来说,之所以执着与开海禁,自然是想兑现对泉州海商的承诺,人家现在还在帮自己运粮呢,自己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全力谋划。

另外一个可能说出来便有些黑暗了,就是他就想给江南海商天天堵,他妈的,自己求上门去,竟然没有一个人理自己,太特娘的伤自尊了啊!

所以,老子不仅要让你收割江淮灾民的图谋落空,还要撅了你们的根基,将海禁放开,到时候看你们还能够这么横不?

章衡笑得贱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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