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田麦往会同馆过去后,朱允熥就调阅出了不少有关草原上的相关文书记录。
此时高仰止的问安声,才让人醒转过来。
“啊,是春风兄来了。”
朱允熥抬起头,脸上带着欣慰,放下手中的文书记录,冲着高仰止招招手,示意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孤就不动弹了,茶水都在手边,春风兄只管自己弄。”
很是缓和的开场啊。
高仰止原本还有些凝重的心绪稍稍的放松了一些,冲着坐在书桉后的太孙拱拱手:“臣谢殿下。”
朱允熥随意的摆摆手,自顾自的收拾着面前凌乱的书桉。
而高仰止则亦是怡然自得的侧过身,取了手边茶几上的茶壶,就要往那只胎体釉面犹如羊脂白玉般细腻的茶盏中倾倒茶汤。
“春风兄在交趾道也杀了不少人吧。”
忽的,朱允熥突然话锋一转,平静的开口询问了一声。
正欲为自己倒一杯茶的高仰止,便当即愣住。
冬。
滴水未出的茶壶,被高仰止重新轻轻的放下,落在茶几上。
高仰止也已经是再次合手颔首,转过身面朝太孙:“回禀殿下,自洪武二十五年朝廷抽调大军,以开国公为征南大将军,南征安南等地。
彼时,殿下独领一军,坐镇清化府。臣那时还只是刚刚高中两榜,随军南下,先观政于琼州府,后登交趾,任官此地三载。虽有大军弹压,然新政一地,动荡难免。
臣为朝廷命官,代天子牧守一方,当以地方安稳为重,百姓安定为要。朝廷仁慈,臣亦不愿徒增杀戮。
然,社稷之重,重于泰山。
臣虽捧书出身,为社稷,亦可捉刀而杀。”
高仰止没有说自己到底在交趾道杀了多少人,但是他的态度却是无比的明确。
只要是为了社稷,杀人之事,不过尔尔。
朱允熥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压了压:“这就是为何,孤今日要召你高春风的原因。”
高仰止抱在一起的双手攥着落在腿上,颔首挺起胸膛:“臣洗耳恭闻。”
“大明这些年一直在向外走,朝廷需要有能为这些事情背书的人。”朱允熥目光澹然的看了高仰止一眼,继续道:“解大绅不曾落地为官,许多事情他会有所犹豫。至于任古雍……守成有余,朝堂之上权衡利弊尚可。”
说完之后,朱允熥目光澹澹的盯着眼露深思的高仰止。
在高仰止的脑海中,正不断的回荡着朱允熥刚刚的一番话。
朝廷在对内和对外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便是今年中原之乱,朝廷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但是每一个人都是几经深思之后才会定下生死。更遑论是干系到数量最多的贫民百姓,能不追究,朝廷基本都是轻拿轻放的。
但朝廷对如交趾道等新征之地,却鲜少有此要求。
朝廷唯一的关注点就是,新征之地是否稳定,该是朝廷的那一份收入是否能如期如数的押送进户部官仓里头。
至于其他?
无关其他。
瀛洲那边,东征大军似乎也杀了不少人。曹国公李景隆在瀛洲的所作所为,近来时常会经由以同一种调调粉饰之后传回京师。
瀛洲那片土地上的倭人越发的少了,朝廷收到的倭工越发的多了,东征大军越发的仁慈了。
“就譬如……”朱允熥轻声开口,有些迟疑,继而缓缓说道:“虽然如今倭国已经没了。但按理说,那些倭工也不能算是我明人。朝廷用工,本该是归工部、户部管的。但既然这些倭工不算明人,那是
不是要专门让人去管?”
明人是尊贵的。
哪怕是应天城街道上的一个明人乞丐,他的命也比昔日倭国的天皇还要珍贵。
今日太孙首问自己杀过多少人,如今又说倭工一事。
高仰止当即起身:“臣为太孙殿下马首是瞻,大明之内,明人之外,诸般事宜,日后臣定会仔细盯着,不叫朝廷失了体面。”
朱允熥露出笑声,冲着高仰止压压手,示意对方坐下,而后便开口道:“说起来,等还在瀛洲的那个铁铉回京,你倒是可以和他多多来往,想来你们二人是合脾气的。”
“臣对这位铁侍郎也是早就耳闻,颇为期待。”
朱允熥点点头道:“今日还有另一桩事情,事关关外,等人到了之后,便要与你一同议一议,日后此事也要一并交由你去操办。”
关外?
这在大明朝堂之上,是一个敏感词。
高仰止抬起头看向皇太孙:“殿下是在等那位瓦剌部使臣马哈木?”
正当这时。
小书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搅乱了高仰止的思绪。
田麦见范虫终于是安分下来,站在门外拱手道:“启禀殿下,巡欧监察使到了,恭请觐见。”
书房里,高仰止颇是意外。
关外的事情,太孙却是召见那位碧眼红发的夷商。
朱允熥笑着看了眼高仰止,也不解释,转头看向门外:“进来吧。”
他这话刚刚说完。
在小书房门外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范虫,伊呀一声便抢在田麦之前,冲进了小书房里。
进了小书房,范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认准了皇太孙的位置,就一个滑跪,从门口一路滑到了书桉前。
“微臣范虫参见皇太孙殿下!”
“微臣愿为大明赴汤蹈火!”
“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
?月票??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