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不断挣扎过后的孔先生,从身体里迸发出一声低沉的回答。
张辉却是充耳不闻,而是丢掉了手中的软鞭,走到一旁的刑具桌前,不断的撩拨着手指,好似是要为孔先生挑选一个最佳的刑具。
而张辉嘴里,却是森森的说道:“或许你没有听说过我,但是今晚我还有些时间可以好好的对你介绍下我自己。”
“刚和你说了,我是锦衣卫昭狱里的人。这两年我为太医院做了很多的研究,也借着这个机会,让我对人们身体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有着充分的认识。”
“不!”
张辉似乎是挑中了某一样心意的刑具,随后攥在手中,抬起头断然否决了自己前面的话。
转而,张辉继续道:“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人的身体了,就算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也不能!”
“不过,最近我在想,肉体上的刑行方式,似乎并不是最有效的方式,更是很不优雅的。”
“我想要更优雅一点的审问我的犯人。”
被悬在横梁上的孔先生,心底终于是没来由的一紧。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口口声声是来自锦衣卫昭狱中的男人,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人。
孔先生开始不断的挣扎起来。
然而,张辉的脚步声却是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了他的心底最深处。
张辉带着手套的一只手,已经是拍在了孔先生的肩臂之上。
……
“啊……”
……
“殿下,事情基本已经问出来了。”
停靠在运河边的宝船顶部甲板,张辉躬身低着头,对着刚刚带着人赶回宝船的朱允熥小声禀报着。
朱允熥嗯了一声,目光平静的看向对岸已经开始归队的官兵们。
跟随朱允熥从大塔山赶过来,登上宝船的徐祖发三人,皆是默默的看向站在皇太孙身边低着头小声说话的张辉。
正当三人还在好奇张辉身份的时候。
朱允熥则是已经转过身:“敢不敢陪孤,去船舱底部走一趟?”
徐祖发三人抬起头,茫然的看向皇太孙,又转头相互之间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殿下之命,臣等莫敢不从。”
朱允熥笑了笑,轻轻一挥手:“其他人都去歇息吧,明日休整一日后,继续赶路。”
随着朱允熥发话,辗转回到宝船上的随行官员们,终于是得了机会,各回船上的舱室歇息。
而朱允熥已经是由张辉引路,带着徐祖发三人沿着楼梯,一路下到了宝船船舱最底部。
张辉在前面走的最快,手中握着一只从上面带下来的油灯。
灯光远比船舱里的烛火更加的明亮,随着张辉将油灯往身前画了一圈。
在朱允熥及徐祖发三人眼前,周身衣物已经被尽数剥离的孔先生,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样的紧紧抱在一起,蜷缩在船舱的角落里。
随着光亮照射过来,孔先生浑身一颤,将头埋进双腿之间,两只脚不断的抵着地板,想要让自己的身体融入到身后的木板之中。
这人已经被吓的丢了三魂六魄了。
徐祖发三人眼底一阵抽抽,心头逐渐沉重起来。
朱允熥则是皱眉看了张辉一眼,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给这厮换个工作环境了,免得这厮出现什么心理问题。
心思从心头一闪而过。
朱允熥已经是走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孔先生面前,他离着对方还有三步距离,便双手环抱着缓缓蹲下。
而后抬头看向一旁的张辉:“人废了?”
张辉摇摇头:“并没有皮肉伤,人还废不了。”
落在后面不敢上前半步的徐祖发三人,畏惧的压着声音吞咽着嘴里不断涌出的口水。
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的那人,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张辉,心中认定了自己这辈子最好是不要和这人有什么过多的往来。
朱允熥摇摇头,现在对张辉的话,只能听一半。
他回过头看向徐祖发三人,微笑着站起身,走到一旁坐下。
“你们想不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身份?”
徐祖发三人同时上前一步。
三个人这一刻比那最是深情的恋侣都要默契,同时抱拳躬身:“臣等遵令。”
朱允熥笑笑,摆摆手:“都放松些,其实孤现在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说完之后,朱允熥便朝着张辉示意眼神。
张辉立马轻咳一声,面向徐祖发三人。
“殿下,诸位。此人姓孔……”
说到这里,张辉故意的停顿了一下。
果然,徐祖发三人眉头齐齐的一条,藏在衣袍下的手掌更是默默的捏紧。
张辉继续道:“此人在绿林草莽之中,被称为孔先生,乃是山东道白莲教其中一个分支的军师,平素便是在兖州府及徐州府、淮安府及归德府、开封府等地流窜串联。”
“这一次,太孙行在,朝廷赈济粮草被劫,便是此人一手策划,欲要在诸位的徐州府地界,抢了朝廷的赈济粮草,拖延此次六府灾情救援。”
“甚至于,此獠竟然胆大包天,妄图……妄图……”
张辉终究没敢将最后的话给说出口。
然而,徐祖发三人却是目光胆颤的看向坐在一旁的皇太孙。
整个事情已经彻底清楚了。
以这位孔先生为首的白莲教分支,意图通过劫掠朝廷赈济粮草,拖延六府灾情救援,并且试图刺杀当朝监国皇太孙。
一瞬间。
徐祖发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齐刷刷的没来由打了一个寒颤。
然而,朱允熥却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目光从徐祖发三人身上掠过,最后澹澹的落在了那位孔先生的身上。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朱允熥竟然是慢慢的轻笑出声,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良久之后,朱允熥方才收起笑声。
“曲阜啊……”
“事情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此刹那间,一丝小小的微光,从朱允熥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仅仅只是一瞬间,朱允熥似乎像是要抓住了什么一样,却又从指缝中流逝。
他目光稍有凝重,看向张辉:“是那家人吗?”
张辉干脆的点了点头:“他不会说假话的。”
张辉没有说原因,为什么那位孔先生不会说假话,朱允熥也没有问,但答桉必然是如张辉所言。
正当他手掌拍着膝盖,将要转身的时候。
整齐的噗通一声。
徐祖发三人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再一次跪在了地上。
这一次,三人从肩头一直到弯曲在地上的双腿,都在无声的颤抖着。
三人紧紧的闭着嘴,以至于嘴唇都变得一片煞白。
“孤可以相信你们吗?”
朱允熥悄然的站起身,借着张辉手中的灯光,将一道黑影投射到了徐祖发三人眼前。
徐祖发、戴驰、彭敬修三人一个寒颤,连忙叩拜。
“臣等誓死效忠,绝不负朝廷,绝不负大明,绝不负殿下!”
朱允熥微微一笑,已然是提起脚步,向着上层甲板走去。
等到朱允熥的双脚,从最低层船舱楼梯消失,徐祖发三人刚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朱允熥的声音,却是如同幽灵一般的从上面船舱传了下来。
“张辉,将那孔贼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