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了一句之后,朱允熥为了免得言多有失,便提着脚步往山下走去。
沐英则是驻足原地,望了一眼徐妙锦消失的方向,而后又看向朱允熥的背影,目光闪烁几下,方才跟上下山的脚步。
……
彭!
“到底是谁在谋害本官!”
吏部衙门里,尚书大人的公房中传来一声叫骂,路过的吏部官员纷纷趋避不及,不敢逗留片刻,唯恐自己被引火上身。
公房里,翟善却是满脸愤怒,一身的无奈。
自己被人从背后下黑手了!
坐在椅子上的翟善双眼瞪大,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有现在这般的处境。
自己不过是刚刚执掌吏部,连屁股下的位子都没有来得及捂热,这些人就觉得自己当真是有时间要去做那些事情?
自己疯了才会选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有意进奏陛下,革除朝廷积弊之事,百官委任皆取交趾道选官考核制而行。
翟善脸上一片阴沉,自己一句有关交趾道选官考核制度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可现在整个朝廷各部使司衙门的官员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并且还都言辞振振的表明,自己是何等的推崇此事。
现如今,自己就比那过街老鼠还要不如。
那老鼠还能知晓,人人都在喊打。而自己现在,可是一点都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将这等流言给散播了出去。
“来人!”
半响都没有想通的翟善,抬起头冲着公房外面喊了一声。
旋即,便有一名在吏部当差的小吏推门而入,恭敬的到了翟善的面前。
“尚书。”
翟善眉头阴沉,沉声道:“去请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来一趟吏部,就说本官新得了一样茶,想要邀他们一同评鉴。”
小吏不敢多问,听清楚了翟善的要求之后,便低着头躬身退下。
翟善却是越想心中越是烦闷。
现如今,自己走在东城各部司衙门前,谁都觉得自己是在图谋着他们的官帽,要奏谏推行复交趾道选官考核制度。
就连这吏部衙门里,同样又有多少人,对自己这个新任的吏部尚书暗戳戳的骂着。
越想越是郁闷。
翟善蹭的站起身,想了想,长叹一声,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个盛放着茶叶的盒子。转而,便开始拿着一只生铁壶煮水。
少顷。
当吏部尚书公房里生出一股清净茶香的时候,任亨泰和茹瑺两人这才怀揣着疑惑,姗姗来迟。
刚刚烫好茶具的翟善,见到两人到来,脸上一喜,正要起身相迎,想了想又止住了念头,坐在位子上抬头看向两人。
“二位来的可是赶巧,在下刚刚烫好茶具。”
说着话,翟善便往茶盛中灌入热水。
因为是第一泡,茶味正浓,没有等多久,翟善便将茶汤分出茶盛,而后又分入三只茶盏里。
“正正好,首泡的茶汤。”
任亨泰和茹瑺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两人分别坐下之后,则是露出气定神闲,端的是细细评鉴起茶水来。
翟善则是不急不慢的准备着第二泡的茶水。
“翟尚书是因为这两日吏部……又或者说是关于翟尚书的流言风声而烦恼?外头传的翟尚书要奏谏朝廷推行交趾道选官考核制,非是翟尚书所为?”
茹瑺放下茶盏,直截了当的开口。
目光幽幽的看着明显脸色一愣的翟善。
翟善目光不断的闪烁着,而后轻叹一声,看着茹瑺,分外感慨道:“知我者,良玉兄也!”
一旁的任亨泰澹澹的看了一眼,随后轻声道:“所以,这桩流言风声所传之事,并非翟尚书所为?”
翟善翻翻白眼:“现今外面的人,是不是都以为,这是在下放出风声,好提前看看朝中同僚都是何种反应,好徐徐图谋?”
任亨泰点点头,看向身边的茹瑺:“这施政便如兵法,若说翟尚书放出风声,是为了一探虚实,也不为过。”
茹瑺则是从旁附和道:“如今,朝中同僚大多皆是如此想。”
呜呼哀哉。
翟善闻听茹瑺、任亨泰二人这般言语,心中不由便是一阵怨愤。
“这桩事,属实并非在下所为,也非是在下想要借风声试探朝廷同僚。”翟善认真的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茹瑺却是幽幽道:“翟尚书心中,可曾有想过朝廷推行交趾道选官考核制一事?”
翟善顿时哑然。
他张了张嘴,最后则是闭上了嘴,继续冲泡茶水。
茹瑺笑了笑,将翟善补上的第二泡茶水送入腹中,而后轻声道:“翟尚书现在是很想知道,这风声起于何处吧。”
翟善眉峰竖起:“在下现如今便如迷于黑巷之中一般,还请良玉兄赐教。”
茹瑺摇摇头:“翟尚书可以想想,谁会是最不可能的人?”
“难道还能是我自己……”翟善挺起身子,忽的眼角一跳闭上了嘴。
只是他却已经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茹瑺,好似是想要确认什么。
任亨泰笑曰:“当局者迷,翟尚书这是着相了。”
翟善却是忽然浑身发软,软绵绵的靠在椅子上,两眼发直的飘忽在两人之间。
“看来,这风声当真是在下散布出去的了……”
……
“朝中现在是个什么风声?”
朱元章蹲在地上,用手扣了扣眼前这灰色的路面,侧目对着跟在身边的朱允熥询问了一声。
朱允熥从解缙手上接过一块水泥路的切面,送到了老爷子眼前:“孙儿以为,翟善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反应过来,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爷爷,这是解缙他们修的水泥路的切面。”
“这么厚?”朱元章看着自己手中足有十寸厚的水泥路切面,不由就是一声惊叹,随后道:“眼下朝中之事不着急,爷爷有的是时间,你也还年轻,眼下是操办好你大婚的事情,今年好好的过个年,明年为咱生几个皇重孙。”
朱允熥抬头,看着笔直通往远处地平线下的水泥路,感叹道:“不厚不行,这路的标准就是奔着三十年内不需要大修,五十年内仍可通行为标准的。平日,只需稍微修补即可。”
朱元章点点头,站起身。
他双手叉腰,同样是如大孙子一样,举目看向路的尽头,随后用脚后跟重重的跺在这条连通太平府矿和应天府的水泥路。
连连感叹道:“这可是咱从来都不曾走过的路啊。”
朱允熥这时便侧过身,对着解缙眼神示意。
当下解缙便上前一步:“启禀陛下,此路便是为了配合蒸汽机车所制,往后蒸汽机车运载重物,若是没有这水泥路,恐十分难行,可若有此路相助,便可朝夕而至。”
朱元章听着这些,自然是明白的。
便是如官道,若是遇到山洪大水,只需要浸泡一晚上,很多地方就走不了人了,更不要说走车。
不过。
朱元章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中搜寻了一下,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影之后,便立马招手呼唤了一声:“英儿,你过来。”
暂时充当朱元章亲军护卫的沐英,立马闻声赶了过来。
朱元章则是指着脚下的水泥路,将那块足有十寸厚的切面交到了沐英的手中。
“你好生的瞧瞧,这水泥若是用于筑城当如何?”